桔梗。

于萧百婳与褚瑜而言, 是一种意义非凡、比娇贵牡丹、四君子都来得更重要的花。两人皆清楚它所带来的花语，也因其中美好涵义而共同许下了约定，所以萧百婳相信褚瑜会听懂她的话中隐意。

但德妃听不懂, 也从未有过研究。

她不明白怎么就扯到桔梗了呢。

想归想, 仍是应下了。

萧百婳目的达成后，这回真是要回去了。时辰不早，冬日傍晚时分已有寒凉夜风如疯癫般不停侵袭衣下的脆弱；德妃命人拿了件御寒的厚披风给她披上, 并亲自为她盖上兜帽, 冬季的衣物皆较为宽大蓬松，帽沿一圈白色的绒毛巧妙地遮掩住小姑娘一部份灵动的眉眼。

若不熟悉，又不细瞧, 应当是难以认出。

德妃最后又操着家有顽童的老母亲的心, 叮嘱道“风头过去之前, 你都别再来了。”

萧百婳心知对方是为自己好，乖巧地笑着点头，“臣女明白，娘娘且放心。”

德妃轻笑一声。

随后也给自己套上一件御寒外衣。

正当两人准备打开殿门时，萧百婳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伸手轻轻拉住了身旁的德妃。见对方不解地看了过来，才压低声音说道“臣女冒昧，娘娘能否带臣女走人烟稀少的路”

德妃微愣, “为何这后宫又没几个嫔妃，更何况你去年都见过了。”

“不是怕遇见嫔妃。”

“那是”

“臣女怕遇上右相。”

“右相遇上他又如何右相并不会管本宫想带谁进宫。”德妃眉心微蹙。

萧百婳不敢直言那些连自己都还未理清的“过往”, 她只得胡说八道, 试图敷衍过去，“不是因为这个而、而是家、家父与右相先前在朝堂上才刚起了争执，导致家父被陛下处罚, 臣女难免心怀芥蒂。”

言罢，她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直视，黑睫因心虚而轻颤，许是害怕谎言被看透。

她相当清楚，自己如今算是“危险人物”，就右相的无情程度，恐怕会连相关之人都不放过，所以她更不能连累无辜的德妃。

这理由听来确实幼稚得不得了，仿佛多数稚童与人吵架时，总会说一句“我在生你的气，我不跟你玩儿了”的经典名言。德妃嘴角微抽，想嘲笑一声，却又在看到对方尚未褪去少女青涩可爱的五官，笑声拐了个半圈。

好像、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这小姑娘未嫁，勉勉强强也是个小孩儿。

已成年的小孩儿。

德妃毫无负担地想着。

“那行吧，下不为例。”她应了一声，便领着人绕至另一条路。

走在途中，她还不忘提醒道“齐周国皇宫的门不同前朝那般多，朝臣可用的宫门有几个，本宫不清楚，但后宫确确实实只有一个大门，而能通往宫门的宫道不少，但能节省时间的只有直往的那一条，既然你如此拜托本宫了，那本宫也只能带你绕远路。”

许是因为萧百婳比她小一点，又总是一身俏丽的少女装束，加上时不时跟个小丫头一样调皮、小聪明玩得溜，她偶尔还真会不知不觉将对方看作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儿。

想起亲戚家有些惹人烦的小丫头片子每回只要一走远路就叨叨的坏习惯，她决定还是主动杜绝听见对方抱怨的一切可能。

萧百婳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得温顺地“嗯”了一声，“臣女知道。”

说的同时，偷瞥几眼德妃，思考了会儿，她不打算告诉对方，其实后宫不只有一道门，冷宫那儿还有一道鲜有人知的小铜门呢。

那是她与褚瑜、褚七之间的秘密。

她不好未经允许就泄露出去。

后宫几处尚存人气味儿的地带总是不失雅致，大抵是考虑到后妃的喜好与居住品质，宫道侧边会种植一些花草树木。龙潜之月最适合植栽些山茶花，花色偏淡，不比牡丹来得艳丽亮眼，却反而叫人感到温柔，心生惬意；其花瓣片片交错叠起，与牡丹之辈同样有些繁复，因而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朴素。

德妃选的路线的确是有些远了，幸而尚有阵阵清香作陪，萧百婳才不觉得多么漫长。

不知行了多久，也不知还有多长的路途。

两人抬眸，倏地发现前方也有几道身影迎面而来，德妃下意识将萧百婳挡在身后。

双方脚步不停，渐渐走近。

隔了一会儿，才看清彼此的“阵营”。

由于周围还有宫人，德妃需遵守宫规，向对方行了宫妃礼，她身后的宫女们及“宫女”也跟着行了礼；几乎是同一刹那，褚瑜眼尖瞅见了在几人后方肩膀越缩越小、脑袋越压越低，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小姑娘。

凤眸微眯，暗暗冷笑一声，心道，这还知道要悄悄躲起来呢。

“德妃为何在此处”他率先出声。

德妃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将小姑娘遮掩更实，“禀陛下，臣妾许久未出过畅音殿，虽说天冷，室内温暖，但待得久了，仍会觉得滞闷，胸口也莫名不快，这才领着几名宫女陪着在后宫透气散心。”

“哦”褚瑜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动作，扯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既如此，朕建议德妃可前去御花园。那处景致更好，有花有草，又宽敞，一旁还有可供休憩的小亭子，难道不比这些仅有零星花草的宫道好”

德妃顿了顿，淡定地回道“可臣妾去过太多回了，有些腻味了。”

褚瑜未有回应，而是摆了摆手，让身旁随行的太监都先回去。

那几个太监似有几分犹豫，可又难违皇命，只得领命离去。

片刻间，褚瑜那头显得孤零零的，仿佛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狗似地，好不可怜；德妃大抵也有些不自在，索性恭敬不如从命，采纳了对方的建议，转过身子，带着一行人就准备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萧百婳自认这个时候，她是属于德妃一行人的其中一员，也就跟着转身了。

才刚随着人踏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