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基地隔离区,被关在隔离室的人全都惶惶不安。
尤其是和发烧的人关在一个房间的普通人,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花生米大小,生怕被发烧的人碰触到。
不过有一个房间里,发烧的人却很安静。
发烧的是一个小男孩,看着只有六七岁,正闭着眼睛,缩在椅子上,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好像很冷似的。
小男孩虽然发着烧,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倾向,看着并不像要变异的样子。
一个同屋的人动了恻隐之心。
“兄弟,我看你儿子这应该是重感冒了,要不你让他躺下休息会儿,最好问那些当兵的要两片退烧药,不然孩子烧坏脑子可就晚了。”
男孩的父亲,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眉眼之间带着点软弱,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敢随便向别人提要求的类型。
“唉我我问问”
中年男人慢吞吞地走向守在门口的士兵,“你好,请问能不能给我的孩子两片退烧药”
士兵盯着小男孩看了好一会儿,才冲着楼道里的一名医疗兵打了个手势。
绝大多数的人在异变之前,就会有明显的攻击倾向。
士兵在这里守了几天,也见过不少异变成丧尸的普通人。
从没见过哪个像眼前的小男孩似的,从进了隔离室之后,就一直安静如鸡。
八成真是重感冒了,都快一天了,小男孩就吃了两块饼干,还是他爸硬喂进去的。
小孩子感冒了的确会食欲不佳。
不过规定就是规定,不能轻易打破,士兵也只能给对方几片退烧药和一瓶水,等两人待够48小时,才能放出去。
小男孩迷迷糊糊地吃下中年男人喂到嘴边的退烧药,喝了半瓶水,就被抱到高低床的旁边,塞进了暖和的被窝。
“睡一会儿,等醒过来,咱们就能进避难所了。”中年男人隔着被子,拍了小男孩两下,自己也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他们这屋的人看着都挺正常的,时间也过去了24小时,男人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小男孩睁开浑浊的眼睛,留恋地看了父亲一眼。
爸爸
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却再也没办法张开嘴了。
小男孩的嘴巴消失了。
在被子底下,不断有白色的黏丝缠在小男孩的身上,渐渐地将他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小男孩的身体扭动了几下,缩进了被子里。
士兵往两人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很快又转开了目光,扫视房间的其他地方。
隔离区的另一侧,一排单人宿舍里,进化者的亲属、同伴被安排在这些小房间里进行隔离。
不同于多人间的隔离区域,这里的房门是锁上的,只有楼道和楼的外侧,有士兵巡逻把守。
因为单独隔离的人一旦异变,想要击破门和防盗窗都需要时间,把守的士兵也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虽说有点浪费空间,但是节省人力,也算是有利有弊。
每个房间里只有门上方铁栅栏的后面有一个小窗,可以打开和其他人说说话,但是没办法让一个大活人钻出来。
仅仅是几天时间,人与人之间似乎就有了新的鄙视链。
在单间隔离的人,自动生成了一个小圈子,把自己和那些多人间里无依无靠的人区别开来。
虽然他们心里也对亲人、朋友的“进化”有着复杂的感受。
畏惧、仰视、羡慕、嫉妒
种种情感混杂在一起,编织在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当中。
段盈盈吃着林一留给她的自热米饭,心里空落落的。
相邻几个房间的人说话的声音,她都通过门前的小窗听见了。
那些人不是进化者的亲人,就是进化者的好朋友。
可惜段盈盈和林一只认识了一天,两种关系她都搭不上边。
非亲非故的,怎么可能一直赖在人家身边呢
末世了,段盈盈不敢浪费食物,把自热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站起身,把空盒子顺着小窗,递了出去。
隔离室还要重复利用,保持洁净很有必要,巡逻的士兵也会顺带收走垃圾,放到楼道尽头的垃圾桶里。
看见段盈盈冒出头来,对面房间的人立刻搭讪了一句,“妹子,带你来的进化者有什么超能力”
这种话最近几个小时已经被不同的人提起很多次了。
虽然单间里的人自己不是进化者,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热衷于给自己的进化者亲友找队友。
问段盈盈问题的只有对门一个人,但是整个楼道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段盈盈顿了一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登记吗我哥长出来了一双蜻蜓翅膀,飞起来跟直升机似的。带你来的那个是什么超能力你亲戚还是你朋友要不就是对象”
对面房间的年轻男人是个话唠,关在这的时间里,和谁都能说得上话,跟个交际花似的。
“是我”段盈盈长出一口气,“是我邻居。”
对面的男人眼神有了点变化。
邻居
听着也就是面子情。
“邻居也没什么,人和人之间不就是相处出来的嘛”男人打了个哈哈,之后再也没和段盈盈搭话。
其实段盈盈知道林一登记了什么异能,但是她这人有自己的原则。
毕竟每个人对隐私的认知都不一样,没确定林一介不介意之前,段盈盈不打算泄露林一的异能。
不过,她记得林一是怎么跟登记人员说的。
进基地的时候,林一说自己的异能叫做“嘲讽”。
当然不是说垃圾话的那种嘲讽,而是一种游戏术语。
能够强制吸引怪物仇恨的异能。
处理变异章鱼尸体的时间里,段盈盈就听其他士兵说过。
是林一一个人吸引了变异章鱼的全部攻击,大家才能解决这么一个变态的庞然大物。
至于阿福,因为很难正常沟通,工作人员也只记录了一项“力量”,就放两人进去了。
要不是有同行的军官作证,林一和阿福进入基地,恐怕没那么便捷。
段盈盈想到这,叹了口气,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
哪有空想别人幸不幸运,过了今天,她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静谧的夜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丧尸的吼叫和枪响,继而重归寂静。
没有人知道,那个缩在被窝里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蚕茧。
很快,蚕茧前端破开了一个小口。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毛鳞,顺着楼道里的穿堂风,向着周围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