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总觉得苏弯弯说的话有些熟悉, 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索性就略过去了,来承恩侯府一趟, 还是要说正事的。
她跟苏弯弯道“你知道, 我们常去的梨园是平宁侯家老太爷的吗”
苏弯弯点头,“知道。”
折霜道“平宁侯家虽然已经没落,但爵位还在,每年圣上赐赏年夜饭,他家老太爷还有一碗梅花扣肉,可见圣上还记得他的喜好。”
苏弯弯静静的听, 她知道折霜从来不说废话。
果然就听她道“平宁侯一家都将这位老太爷当个宝,就想着多活一些年头,这般才能让圣上记得平宁侯府, 不然平宁侯家老太爷去世, 世人谁还记得他们家他们家的子弟早没有什么厉害的在朝中了。”
“所以, 为了讨好他们的老太爷,他们就要哄着老太爷和离回家的大姑奶奶。”
这个苏弯弯还是第一次听闻。
“平宁侯家的大姑奶奶和离了”
折霜点头,回忆道“小时候,他们家老太爷做寿,我跟着阿娘去他家做客,她还抓过糖给我, 温温柔柔的”
然后顿了顿, 笑着道“看着相貌和性子,就跟你一般。”
苏弯弯立马就亮起了眼睛,“她也性子软,相貌楚楚可怜”
折霜点头。
“我今年过年的时候,跟着阿爹去他们家, 还特地想去拜见她,只是平宁侯夫人不在意的道她病了,看的出来,在家里肯定是过的不好的。”
她笑起来,“必要时候,平宁侯家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我阿爹说,平宁侯老太爷是个十足厉害的,我在想,要是你父亲母亲失心疯,觉得她该被送到姑子庙里面去,估摸着能引起老太爷出手吧”
苏弯弯记下来,“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但是能多一个人帮忙,想来是好的。”
她道“你能让我父亲失心疯吗”
折霜点头,“弯弯,你放心,若是连这点也办不到,我就不拉着你一起了。”
正说着,就见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陈姨娘又来了。她的笑声在外面响彻的很,端着一盘子好茶好点心,跟秦妈妈道“我们家侯爷上朝去了,妾身也没有什么可招待折夫人的,便让大厨房准备了一些好点心来,还望妈妈替我端进去。”
她说着就又变了脸色,“我们家大少夫人这是有心疾,得有人跟她多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想着,不如今日就请你家夫人在我们家赏脸用午膳,下响还在这里,行吗”
言辞恳切,十分操心的模样,秦妈妈却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笑着道“我们夫人忙的很,待会就要走了。”
陈姨娘就点头,“好,那便下次有时间,再请折夫人来好好玩了。”
等人走了,折霜收回眼神,问道“她这般的想来是有话跟我说,她想跟我说什么”
苏弯弯琢磨了下,道“为儿女者强,她如今跟着我,掌管着莫家的权利,知道了捞油水的欢喜,等过一两年,承恩侯再娶了妻子,她的管家权利便要收回去,便没有油水可捞了,那她还怎么补贴儿女”
她笑着道“我让桃令透露给她,我最近在跟着你一起做云州的生意,她有了一些私房银子,自然是想跟着赚一赚的。”
这可真是折霜摇摇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人人都有自己的命。”
她站起来,真的要准备回去了,“今日来看过你,回去好好替你扬名,说不得过几天,就有无数的夫人们上门来看你了。”
苏弯弯点头,“好,我等着她们。”
折霜便低头,伸手在苏弯弯脸上拍了拍,笑着道“弯弯啊,没事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等到做完这事情之后,我们一起做更大的事情。”
苏弯弯笑起来,“好,阿霜,我信你。”
折霜便喊了一句秦妈妈,秦妈妈的就进来了,替她穿好外面的衣裳,跟折霜道“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肯定是要回家的。
家里还有几个人需要她去哄着帮忙做事情呢,结果出了门,果然就见陈姨娘在小道上堵着她,见了她来,陈姨娘装作巧遇,然后连忙过来,折霜笑吟吟的跟她打招呼。
陈姨娘就道“折夫人,我们家少夫人还好吧”
折霜就瞬间为难起来,“哎我跟弯弯,虽然相好,可到底脾性不同,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她着实是太软了,我劝慰她好久,她都哭哭啼啼的,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陈姨娘就也跟着叹气,“是啊,不过我们家少夫人实在是”
可怜两个字,她不敢说,如今还在承恩侯府里面呢。
陈姨娘只好道“好在有你,能时常劝慰着她一些,免得她做傻事。”
折霜立马抓住这句话里面的“傻事”两字,道“如何是做傻事”
陈姨娘就愣了愣,也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笑没错,她就是话到这里,随意说的,可是被折霜如此认真的看着,她就想着,还有事情求人家呢,也不能说自己乱说话啊。
于是就道“我不也想着,平日里的妇人家,要是丈夫去世了,便也要闹着跟着去,我就,我就想着,我们家的少夫人自小出自江南世家,听闻她们那里的节妇碑多,就是苏家,也有不少呢。”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很好,道“您是不知道,江南那边的习俗便是如此,我多担心我们的大少夫人啊,哎,她年纪小,说句逾越的话,我看着就跟我自己的姑娘一般,生怕她想错了道,好好的花般年纪,反而早早走在我这个白发人面前。”
她如此这般说,折霜就也跟着更加担忧起来,握住陈姨娘的手道“虽我不喜欢弯弯的性子,但是这种性子,确实容易想不开,我想着,我不能常在这里陪着她,她又没个其他的兄弟姐妹,便只能由你多看护着她了。”
陈姨娘心里就高兴的很,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说一说正事了,结果就听折霜拍了拍脑袋,懊恼道“你瞧我,最近都忙晕头了,因是第一次见你,我刚刚都没有将你跟弯弯跟我说的陈姨娘联想在一起。”
陈姨娘就道“大少夫人说妾身了”
折霜就点头,“是啊,她说你人好,只是孤身一个人,没有点银子傍身,要是我那云州的生意还差人,不如就让你试试。我想,这哪里能行啊,做生意的,都是有亏有赚,要是赚了银子,那还好,要是亏了就不好了。”
她笑着跟陈姨娘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妇人家和姑娘家做点生意,不过是玩玩罢了,我阿爹就说,我性子烈,还好强,看不起人,所以让我做个小生意,磨炼磨炼我的眼力和心性,赚钱不赚钱倒是其次,我倒是不服气,我折霜这辈子,还没有做不来的事情,肯定能成。”
然后却又笑道“我阿兄却嘲我,说我是说大话,年纪轻轻,怕是被老人们骗了去,哎哟,如今人人都给我奚落吃,我倒是也不那么自信了,便只能找弯弯她们这般不缺银子的试试。”
要是别人说这般的话,陈姨娘会觉得对方在奚落自己没有银子,但是折霜不同,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极为真诚,又是拉着她的手说话,十分的亲昵,就像个自家人一般,是她这般身份平常不会对人做的。
所以,陈姨娘就也有些犹豫了,道“说实话,我倒是也有些想法,不过听您这般说,我想着,我许是确不能投。”
折霜笑着点头,“你多想想,是自己人,我才这般说,要是别人,那你想参银子就参银子吧,我是无所谓的。”
于是等折霜走了,陈姨娘就进屋,见苏弯弯的脸色果然好一些了,这才道“刚刚我在小道上遇见了折夫人,她跟我说起你想让我做云州生意的话,我”
苏弯弯就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我是不是办坏事了我瞧着好多人都想跟阿霜做生意呢。”
陈姨娘倒是不恼她,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不过她觉得自己比苏弯弯又懂一些,别的人拿着银子去折霜,那是为了讨好她,又或者说拿着银子进去她的那个圈子,圈子里面都是贵人,哪里有自己这种姨娘的身份
可是她们那些人是纯粹拿着银子摔进去的,听个响声,赚不赚的无所谓,可是自己不同。可是话说回来,自己这点子银子,说不得在她们面前见不得人,折霜肯看在苏弯弯的面子上将自己纳进去,实在是天大的恩德和好机会了。
哎,真是愁啊。
苏弯弯就趁机道“陈姨娘,我这回倒是看出来了,你是怕不赚银子,这般就好说了,我这里有三百两银子,是我嫁妆铺子里赚来的银子,我先借与你,要是赚了,便是你的,要是亏了,就算我的。”
这哪里能成呢
苏弯弯就露出孺慕之情,“你这般的帮着我,打理后宅还操心我的病,我记着你的好,我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你对我好,这点银子,于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我看的出来,我白白赠与你,你这个人好,肯定是不收的,那便不如这般,我心里也好受些。”
陈姨娘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听见苏弯弯继续道“陈姨娘,弯弯虽然愚笨,有些事情却还是明白的,阿霜这里是个机会,要是能赚,那就是银子生银子,你可不能丢了这机会。”
陈姨娘就满心满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搂着苏弯弯道“你放心,大少夫人,你这般的恩德,我一定没齿难忘。”
实在是太良善了,这般的好人,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弯弯的命苦啊。”
威远侯家请客,折霜就小声的跟威远侯夫人道“夫人啦,您是不知道,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哎哟喂,前几日还约我一起去梨园听戏,哎,谁知道昨日就成了那么一副模样,我都心疼。”
威远侯夫人自来就对苏弯弯抱有怜悯之心,闻言低着头,小声的道“你也别给我打哑谜了,我都听着风声了是承恩侯家那个魂魄回来找她了”
折霜点头,道“是啊,我真是没有想到,不过我却是不信鬼神的,我劝慰她,让她看开些,这都是日思夜想所至,哪里就有鬼神了。”
威远侯夫人就笑着道“我就说自己怎么就这般欢喜你呢,要不是我家的儿子们没有合适的,定然要抢了你来做媳妇。”
然后不等折霜回话,笑着道“你年纪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弯弯她们家啊是节妇之家,她们家有一块碑,可是节妇在丈夫去世之后,直接撞死在他坟前,以死明志的碑。”
折霜就听的打了个寒战,然后露出惊疑的神情,“这,这天爷,我该守着她的,她好像做傻事了。”
如此大的秘密威远侯夫人立马就拉了折霜回游廊下,道“怎么回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说。”
威远侯夫人自来就是最厉害的脾性,一听这话眉毛就竖起来了,她能跟折霜谈的来,还喜欢琴之那种性子,是个十足不愿意自家姑娘守节的。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再嫁怎么了再嫁吃你家的粟米了管东管西的,姑娘家在娘家受了欺负,就要回家诉苦和反抗。
反正她刚嫁来威远候府的时候,就经常回娘家,她娘家兄弟日日在巷子口堵住威远侯爷不准走,一定要友好交流下武艺,威远侯爷年轻的时候,不是这里淤青的回家,就是那里鼻青眼肿的回家。
久而久之,威远候家上至威远侯老夫人不敢磋磨儿媳妇,下至妾室不敢对主母偷奸耍滑,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姑娘和儿子,儿子倒是好娶媳妇,前面两个儿子娶的媳妇也好,和和美美,只三儿子,她看中了陆琴之,别的姑娘总看不上。
所以她这般的脾气秉性,在折霜看来是最合适在特定的时候将事情闹大。
威远侯家和威远侯夫人的娘家都不是柿子,身为武将之家,若是将来闹起来,一般人还真闹不过他们。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威远侯夫人跟平宁候家的大姑奶奶在年少的时候也如她跟苏弯弯一般,是手帕之交,最是相好不过。
威远侯夫人其实说起来,跟折霜的性子真有一些像,年少的时候也带着一股侠义之心。
折霜听自家阿娘说过,当年平宁侯家大姑奶奶也是为人怯弱,十分良善,却性子软的很,时常被人欺负,威远侯夫人实在是看不过去,帮了几次,两人这才成了手帕交。
不过脾气秉性不同之人,在事情的看法上面也是不一样的,威远侯夫人是个炮仗,对夫婿看不惯的时候便要打骂,就要回娘家,可是平宁侯家大姑奶奶却不同,她是任打任骂,怎么说也说不通,好的平宁侯老太爷是个好的,也是个厉害的,几次三番的劝慰和对大姑奶奶夫家施压,最终要两人和离。
然后将人接了回去,就住在平宁侯府里,不管是任何人来说,都不愿意让她出门开府,生怕她将来被人欺负了。
而有了如此的父亲,在一次各家夫人都齐聚的宴席之上,她竟然说出和离都怪自己不夫家的话,威远侯夫人彻底伤了心,写了决绝信,再不肯跟她来往。
平宁侯老太爷没有办法,长吁短叹的,知道自家闺女不喜欢交际,便也不催着她出门玩乐,只专门在平宁侯后院开辟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给她,平日里礼佛拜神,时不时再做些花笺,写几首诗,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威远侯夫人却看不惯她这幅样子,觉得她把活人的日子过成了死人,十几年都没有再来往了。
不过,到底是曾经的手帕交,虽然看不惯,却也容不得有人欺负她,平宁侯夫人平日要是在外面敢说她一句不好的话,威远侯夫人就开始怼天怼地冷嘲热讽,时不时就要刺她一句容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