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沂川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三颗黑子上,不再说话,真如她所言安安静静的开始下棋,相当专注。
接下来宋幼珺就发现,还不如让姜沂川边说话边下棋,他一旦认真起来,这盘棋结束的就非常快,自始至终手里就只有三颗黑子,一直到姜沂川将子提完,完全将棋路封死。
宋幼珺默默把黑子还给他,问道,“你是说聂策他们已是真心悔过”
姜沂川将黑子一一收回,回答,“确实如此,且答应会当面向宋六六道歉,若是拍卖结束公主不急着走,可稍等片刻。”
宋幼珺正有此意,正好也让宋言宁给姜沂川道歉。
毕竟当初积怨颇深,现在看来好似一点一点的化解了,但其实这种缓解很容易瓦解,保不准又会回到原点。
她笑着点头,“好呀,那结束之后你们来找我。”
所有棋子都归于棋笥之中,姜沂川才道,“既如此,我便先行告退。”
宋幼珺本想留着他再下一把,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自然不会在留下。
她只好点头应允,起身将人送到门口,让守在门口的下人端两盘点心上来。
把人送走之后,她绕过屏风喊宋言宁,“六六,进来吃点心。”
宋言宁还等着摇铃呢,一回来见桌上是空的,满头雾水,“皇姐,这桌上没有点心啊。”
宋幼珺坐下,向他招手,“莫着急,等会儿就送来了,你在外面拍那么久,可拍到什么东西了”
宋言宁依言坐在她旁边,笑嘻嘻道,“没有,但是三个和聂策想要的东西我都把价格抬了好几番呢”
宋幼珺倒一杯热茶,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你去哄抬价格”
宋言宁刚想脱口而出,但一下忍住了,左思右想,最后竟摇摇头。
若是以前,他当然能很轻易的回答这个问题,肯定是皇姐看他们不顺眼所以才这样,但是现在的宋言宁即便是再笨,也察觉出了宋幼珺与之前有些不同。
宋幼珺便说,“先前没有告诉你,前几日你出宫在玉石店买下那块白玉,其实是宋修远与聂策等人共同谋划,再操控你的情绪,让你在那日的酒席上出口冒犯姜沂川。”
宋言宁很是震惊,满脸的不理解,“为什么是我自己买下的白玉啊。”
“老二了解你,知道该怎么说去引导你的行为,你是不是在知道那是姜沂川的玉佩后才动心思买的”宋幼珺见他想不明白,便一点一点的解释。
“先前我与姜沂川落难在山头,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外头都在传我们关系缓和,但不少有心之人不希望如此。”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宋言宁完全想不通,他不知道皇姐和姜沂川关系交恶对那些人有什么好处。
“每个人都都有自己的目的,姜沂川自七岁就来了南珑,至今已有十年时间,我与他并无深仇大恨却能交恶持续十年,这其中必然有不少人推波助澜。”宋幼珺说。
宋言宁恍然大悟,“所以皇姐你不想受他们操控,才与姜沂川关系变好的”
宋幼珺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但一想也不是不行,总不能告诉宋言宁说,姜沂川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跟他作对没有好下场,不想脑袋挂在高墙之上就与他搞好关系吧
宋言宁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这些南珑皇室的人,在原书中的形象是很片面的,皇帝昏庸无能压榨百姓,任由贪官权倾朝野;皇后性子温婉但溺爱孩子,将长公主惯得无法无天,作恶多端。
民间早已对宋氏皇族百般怨词,以至于北昭的兵马入侵之后,南珑各地也有不少野匪散兵揭竿起义,加之朝臣祸乱朝纲,明争暗斗,才导致这泱泱大国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分崩离析。
姜沂川带着人撞开皇宫大门之后,只亲手杀了长公主一人,其他人并无什么交代,反正最后都被挂在了墙头上,城门上插着北昭的大旗。
不过宋幼珺记得,把头颅挂在高墙并不是姜沂川的主意,他甚至派人取下来,但当时他们是处于跟祈月士兵合作的状态,祈月将军坚持要挂。
宋幼珺看了看宋言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听皇姐的就对了,知道吗”
宋言宁乖巧的点点头。
“什么事都要听皇姐的。”宋幼珺再次重复道。
这些年他一直对皇姐言听计从,所以对这话不甚在意,指着册子上的“轻烟”说,“皇姐,我们要买这把剑送给姜沂川吗”
宋幼珺便道,“是要送给他,不过不用买,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等着。”
她的表情很是自信,宋言宁虽然心中怀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外面摇铃摇得十分热闹,屋里两姐弟一边吃糕点一边闲聊,时间过得很快。
轻烟一剑是最后拿出来拍卖的,太多人为它而来,竞争非常激烈,最后的价格远远超出了聂策和萧淮的预算,但还是硬着头皮拍下了这把宝剑。
聂策抹了一把眼泪,“这下好了,有半年不能去酒楼喝酒了。”
萧淮家中钱多,倒不在意这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哥请你喝。”
实际上萧淮本就是主谋,这把轻烟最后的成交价格高得离谱,萧淮承担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由聂策和何芸承担,即便是如此,两人也花了将近一年的藏银。
宝剑到手之后,还没焐热,四人就来到了宋幼珺的屋前,薛筠开了门,将四人请进去。
进去就见宋幼珺和宋言宁挨着肩膀坐,另一边则摆着四杯热茶。
宋言宁以往没次见他们,都是龇牙咧嘴一脸凶相,如今被宋幼珺教训之后,便不敢如此,只有些呆滞的看着几人。只是他穿着姑娘的衣裙,长发系辫,发戴朱钗,坐着不说话的时候模样十分可爱。
而宋幼珺则是一脸笑意吟吟。
于是原本几人会以为见面会很尴尬的场景,巧妙的有些和谐。
宋幼珺率先开口,“等你们很久了。”
姜沂川落座,其他几人也逐一坐下,宋霁笑着说,“六六,你作何穿成这副模样出门”
宋言宁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这样方便。”
宋霁道,“可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否则风言风语传到父皇耳朵里,你是要受罚的。”
宋言宁点点头没再说话,望向宋幼珺,目光里带着询问,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看着几人都到齐了,聂策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应该是心疼自己的银子,那黑皮少年进门的时候也一瘸一拐,想来就是姜沂川口中所说的教训。
她就开口道,“今日我们就随便聊一聊,先前那件事我和姜沂川已经知道,是你们联合策划的,我那晚说了,这笔账我一定会算,但姜沂川说你们成心悔过,那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改错的机会。”
话音落下,屋中寂静了一瞬,姜沂川没什么情绪的看了萧淮一眼。
萧淮便将刚买到的剑放到桌子上,剑鞘雕琢精致,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见,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色,相当帅气。
“这是我们花高价拍得的轻烟,听闻六殿下喜爱习剑,便将这把剑赠与六殿下。”萧淮敛了笑意,话语间满是认真,“先前我一时心术不正酿出大祸,连累了六殿下,还望六殿下莫要介意。”
聂策也低声说,“对不住,六殿下。”
宋言宁见他们这般认真,一时间有些无措,从前只会针锋相对,暗中较量,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出这种话。
他颇是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是我做的不对,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也对不住姜沂川。”
说着,他竟嘴巴一咧哭了起来,“我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几人对此非常惊讶。
宋幼珺简直没眼看,心说这宋六六八成是水做的,哭起来眼泪一串一串的掉,她无奈的将锦帕捂在宋言宁的眼睛上,“先别哭了,把话说完。”
于是宋言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他将剑往前一推,对姜沂川道,“这把剑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