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声音在城里好几个角落里响起。人都有凑热闹的天性,看到那么多人围在一起,路过的人也都跟着凑了上去。
许万宏吃完早饭出门找乐子时,不巧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背着手,嘴里哼着小曲,挤到人群后面问“看什么呢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你安静点,咱们都听不清前面念什么了”在他跟前那人伸长着脖子,小声斥道。
什么玩意儿嘛,这么稀奇许万宏没事干,跟着踮脚往里凑去,可惜前面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他也看不见,只模糊听到人在念xx年xx月xx日,多少银两等等。
听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意思,这报银子的事,有什么好听的,这些个土包子,没见识。
许万宏正欲转身就走,忽地,人群里有个认识他的人看见了他,大声喊道“许万宏,你也来啦”
听到“许万宏”三个字,前面的人齐刷刷地回头,定睛瞅着他,一个个跟看耍猴戏的猴子似的,嘴里还念念叨叨。
“他就是许万宏啊”
“看不出来啊,长得牛高马大的,怎么不学好,天天去亲戚家打秋风呢,好意思吗”
“这许家以前也是大户啊,家里有好几百亩地的,城里也有好几个铺子。”
“都被他败光了呗,真是个败家子。”
许万宏耳朵模糊听到了一些,再看这些人的表情,他感觉很不妙,抬起手摸了摸脸“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还是最先叫住他那人,面露同情地说“许万宏,你还是看看这张贴的告示吧”
咋回事,怎么好像跟他有关系许万宏往前面挤,这次人群主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很快就到了告示前,一眼就看到了告示的内容,上面先写了昨日他上齐家要钱,兄妹俩发生了争执,然后下面将这些年他从齐家要了多少钱,一笔一笔全罗列了下来,最后还总结了一个总数三千五百四十六两银子
这个数字,极大地震撼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么多钱,够五口之家生活用几百年了。
当妹妹的做到这份上,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许万宏脑子里嗡嗡嗡作响,不用仔细听都知道外人是怎么在说他的。他恼火地一把撕下了告示,用力撕成了碎片,丢到地上,恶狠狠地瞪着路人“滚,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路人纷纷往后退,看他的眼神更不对了。啧啧,他恼羞成怒,想要打人吗真不知羞,用了齐夫人那么多钱,不知足,还威胁齐夫人。齐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摊上这么个兄长哦。
许万宏这一瞬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又气又恼,可这么多人,他也没法把他们怎么办。
抿了抿唇,他转身离开,准备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好个许殊,竟这么对他这个亲哥。
可等他到了齐府外,门房却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他跟门房吵了起来,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闻声过来看热闹。
“怎么回事这是齐府的舅老爷吧,今儿怎么被关在了门外”
“你还不知道吧齐夫人这次算是硬气了一回,将两家的账贴在了城里,让大家评评理这几年,他问齐夫人要了三四千两银子,还说齐夫人对不起他。”
“早该这样了,这个许老爷成天只知道在赌场、青楼里打转,家里那么多的基业都被他败光了,然后就三天两头来缠着齐夫人。齐夫人是个好性的,换我,早将他打出去了这种不成器的兄弟拿来干什么”
一句句,砸在许万宏的脸上,令他颜面尽失。
许万宏自诩是个老爷,到底要脸,被这么多人笑话,齐府的家丁又坚决不开门,不让他进去,他最终只能悻悻然地走了。
可这一到街上,到处都在议论这个事。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却说得那个唾沫飞溅,他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旁人议论他的声音。
哪怕别人不知道说的是他,许万宏也呆不下去,恼怒地跑回了家,打算回头再找许殊算账。
这个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到半天时间,几乎是全城皆知了。
贾修文听说了此事,赶紧过去找寇正元。
寇正元前些日子丢了脸,又连累其他学子不能去书院了,最近除了贾修文,都没人理他,他也不怎么出去了,整日呆在院子里读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贾修文料定了他不知道此事,兴冲冲地跑过去说“寇兄,你听说了吗许老爷回来了。”
提起许万宏,寇正元就没什么好脸色,他没忘记,这位纨绔舅老爷每次上门是怎么奚落他,又是如何在许殊面前吹风的,他落到今天这地步,也有这位舅老爷的功劳。
看寇正元脸色不对,贾修文连忙说道“寇兄,好事,许万宏丢人丢大了,现在全城都知道他三天两头上齐府打秋风,要了好几千两银子,还不知足的事,如今许万宏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寇正元脸色稍缓,冷笑“他也有今天”
一个天天吸亲妹子血的人,还好意思指责他。他花的都不及这个许万宏的皮毛。
贾修文乐呵呵地说“可不是,他如今声名狼藉,寇兄也能出口气了。”
寇正元跟贾修文抱怨过几次许万宏的不厚道,因此贾修文知道两人的恩怨。
寇正元放下了书“只是不知此事是怎么爆出来的”
贾修文兴奋地说“寇兄,你绝对想不到。这事啊,是齐府主动爆出来的,还在全城好几个地方贴上了告示,将事情的缘由说得一清二楚。那许万宏听说了齐贾要建免费的学堂,不答应,到齐府上闹,要钱,齐家不允,双方闹了矛盾,齐府干脆将这些年许万宏上齐家要了多少钱,都一一例了出来。一笔一笔清楚得很,那许万宏贪心不足,如今成了全城百姓唾弃的对象。”
贾修文说得起劲儿,没察觉到旁边的寇正元握紧了书,浑身紧绷。
许殊对她亲兄长都如此狠心,那更别提自己这个不讨喜的赘婿了。若是许殊也将他这三年花了齐府多少钱,一一张贴出来,弄得全城皆知,那他根本没法在玉州城呆下去。
“原来如此。”寇正元力持镇定,轻轻抿了抿唇,说道,“贾弟,为兄有一事相求,还请贾兄给指条路。”
贾修文豪爽地拍了拍胸口“什么事,你我兄弟,这么客气作甚。寇兄有事尽管说便是。”
低咳了一声,寇正元道“贾弟,为兄已在你这里叨扰许久了。如今玉州也不许我参加科考,因此,为了前程,为兄恐怕得另做打算,去其他地方想想办法了。”
贾修文点头“应该的,寇兄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在学院众学子中也是拔尖的,若非出了意外,寇兄早就高中了。不管寇兄做什么打算,小弟都支持你”
寇正元这么说,本是指望他能够主动提帮忙的事,贾家富贵,在官府也有些关系,有他帮忙,一切都会很顺利,接下来几个月自己也能认真念书,参加明年的乡试。
可贾修文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半句都没提钱的事。
寇正元要面子,也不好主动问贾修文要钱,只能憋着气,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贾兄”
贾修文摆手“你我兄弟,如此客气做甚寇兄近日一直埋头苦读,辛苦了,不若今晚咱们出去玩玩”
寇正元下意识地扭头往屋内看了一眼。
贾修文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挤眉弄眼“寇兄莫慌,咱们只是去喝酒,再去赌坊里转转,随便玩玩,嫂子肯定不会生气的啦。整日闷在家里,寇兄就不累吗”
寇正元这阵子如此不顺,心里早憋了一股火,若非囊中羞涩又怕被人看到笑话他,他早出去了,如今听寇正元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些事,晚点差人来请你。”贾修文边说边站了起来。
寇正元将他送出了院子,回来就看到齐晶晶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他挑了挑眉“听到我跟贾修文说的话了你娘可真狠啊,不但对你这个女儿狠心,对你舅舅也这么狠,说翻脸就翻脸。”
齐晶晶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说我舅舅老趴在齐府上面吸血吗今日怎么向着他说话”
寇正元一噎“我这不是兔死狐悲吗以前你娘对你舅舅多好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比对你这个亲生女儿还好,可如今还不是说撕破脸就撕破脸。她对你舅舅,对你都如此,未免有些太心狠了。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抱怨几句,你这些日子攒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咱们要搬出去了吗”齐晶晶仰头,期待地望着他。
这贾府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非亲非故的,一直寄人篱下,总不是个办法。
寇正元不想搬,他无奈地说“你有多少钱,咱们能搬去哪儿啊”
齐晶晶拿出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绣花挣的钱“我这里有六百多文钱,虽是不多,但咱们也可以找个偏僻点的小房子,租房先安顿下来,然后再想其他法子。相公,这贾府终归是别人的家,咱们一直住着终归不是个法子。”
寇正元一手握住齐晶晶的肩,一手将她手心里的铜钱捡了起来,慢悠悠地转到自己的手里“我知道,可你从没吃过苦,租个小房子,没人伺候,你能习惯吗我也是怕你跟着我吃苦。”
齐晶晶摇头“相公,我不怕吃苦。咱们不要呆在贾家了,你没瞧见,那些仆人背后在怎么议论咱们。”
说到这里,她脸都红了。她自小就不喜那些打秋风的亲戚,如今自己竟成了当初自己最不喜的人。
齐晶晶面皮薄,本就不想呆在贾府,如今再听下人背后悄悄议论他们赖着不走,她心里更不舒服了,一直在琢磨着搬走的事。
“可,贾弟对我一片赤诚,诚心诚意邀请咱们在他府上住下,咱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辜负了他”寇正元揽着齐晶晶的肩膀说。
齐晶晶对贾修文还是没多少好感,她说“咱们日后再报答他今日的收留之情就是。”
见她铁了心想走,寇正元叹了口气说“娘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玉州不许我参加乡试,留在玉州,我的前程就完了。我想咱们搬到外地,参加明年的乡试,这得需要银钱,你等等,等我攒够钱,咱们就走,不会一直留在贾府的。”
“真的”齐晶晶仰头望着他,目光带着希冀。
寇正元苦笑“你刚才应该听到我跟贾修文说的话了。我是真想走,但咱们现在没钱啊,路上要花钱,去了外地,要租房子,要去书院,哪样不得花钱”
这段时日,齐晶晶也吃了苦头,知道没钱寸步难行。只是“咱们什么时候能攒这么多的钱啊”
她就是一天到晚不停地绣花,也攒不了这么多。
寇正元笑着说“所以这个事情得靠我啊。你就安心地呆着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晚上我跟贾修文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
贾修文只会花钱吧。齐晶晶有些不安。
寇正元却一把合上了手心,将钱袋攥紧“这些铜板先放我这儿做启动的本钱,我今晚去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早点挣够了路费,咱们就出发。”
六百多文肯定是远远不够的,留在她手里也办不了事,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寇正元身上了,齐晶晶无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