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顾九非的屋子出来, 白露便迎了过来, 一边替她拢了身上的拢斗篷, 一边又从小丫头的手上拿了个包着织锦的暖炉递给她,软声说道“刚去拿来的,还热乎着。”
“您握在手里,正好去去寒。”
顾无忧接过暖炉,边走边随口问了一句, “红霜呢”
“给您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了,您这一身衣裳”白露说着就叹了口气。
顾无忧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才发现裙摆上已沾了不少血污, 估计都是刚才扶顾九非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大概是真的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碰到这种事,娇气的顾小郡主估计早就得生气了。
现在瞧见这些, 也只是笑笑, “又不是洗不掉了, 回头仔细着些便是。”
能把顾九非救下来,脏就脏了。
要说可惜, 也只是可惜今天这一场精心装扮,竟然没能跟大将军好好吃个饭, 又掂量着时辰,问白露,“车夫回来了没”
白露听到这话, 扶着她胳膊的动作一顿,低声回道“奴没注意,要寻个人去问一声吗”
顾无忧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原本也只是担心大将军,不过想着这么久过去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恐怕车夫也不敢瞒而不报。
主仆两人便继续往摘星楼的方向走,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沐浴洗漱的时候,顾无忧靠在舒服的浴桶里,在热气腾腾的沐浴间,余光瞥向身后敛眸给她擦拭头发的白露,还是开了口,“想说什么,就说吧。”
到底不是真的十五岁。
顾无忧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长进,但察言观色,总归还是要比以前好一些的。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白露有话要和她说,应该是从她下马车的时候就想和她说了,又或许更早些至于想说什么,她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你是想问我李家七公子的事吧”顾无忧主动开口,把白露心中一直想问的这个问题,毫无遮掩的剖析出来。
闻言,白露那张沉稳得体的脸上,不可避免的多了一抹诧异,她神色怔怔地望着顾无忧,半响才轻声答道“是。”
“你没猜错,我这几日每天起那么早,都
是和他在一起。”
顾无忧把头往后靠,在带有玫瑰香气的沐浴间舒服的闭起了眼睛,而后,声音继续在屋中响起,“我也是真的喜欢他。”
白露皱着眉,不由开口喊她“小姐。”
顾无忧笑着睁开眼睛,那双狡黠如狐狸的灵动眼睛满是愉悦的笑意,像是在宽慰白露的担忧,她不疾不徐的往后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跟谁赌气,也不是见色起意。”
“我喜欢他”
顾无忧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许多面的李钦远,从前记忆里温润如玉的男子,如今肆意潇洒的少年郎,脑中回想起的画面,一半是他伸出手把她容纳在他的羽翼之下,一半是他别扭又生疏的拿着冰糖葫芦向她示好。
越想,她脸上的笑就变得越发柔和起来,就连嗓音也仿佛滚了一层又一层的蜜,带着甜滋滋的味道,“没有任何缘故,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就是他。”
“小姐”
白露仍旧皱着眉,“您和他才见过几面,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她从小陪着顾无忧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分更甚姐妹。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小姐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爱发火,特别难伺候,但只有她跟红霜这两个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小姐的好。
当初她那个体弱的妹妹差点就没命了,她老子娘觉得花下去的钱跟流水一样,不肯再请大夫救治,也不肯再买那些药,是小姐私下花了银钱救济她的,才能让她妹子到现在还活着。
至于红霜那边
她那个老子娘也是没良心的,打小就把她卖到了王家,又仗着有生养之恩,时不时把主意打到红霜的头上,也是小姐出面帮她摆平,让她脱离了那个恐怖的娘家。
这些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事,却被她跟红霜一点都记在心里。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白露打心里是把顾无忧当做亲人来看待的,总怕她不小心又吃了亏。
“我知道呀。”顾无忧的声音雀跃,带着藏不住的欢喜,目光触及白露担忧的眼神,又笑道“他是个好人,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了。”
这满是孩子气的言语,更加让白露担心了。
她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便有一
只湿漉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许久不曾这样亲昵过了,白露不禁一怔,垂眸去看,那是一只特别白净的手,打小就没劳作过,使得那双手当真跟古书里说得那般。
这会还有几瓣玫瑰花瓣调皮的沾在上头。
便是白露这样打小就伺候惯顾无忧的人,这会也不免有些晃神,思绪还没收拢,耳边倒是又听人说道“白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是怕我受了欺负。”
“但我是真的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
“是想跟他共白头的那种喜欢。”
白露心神微动,她不禁抬眸去看,眼前少女披头散发,目光澄澈,活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偏偏神情却十分坚定,还带着一股子倔强的执拗她嘴里那些反驳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半响也只能看着她的眼睛,讷讷道“国公爷不会同意的。”
当初赵公子那么好,国公爷还是挑三拣四,还是小姐和他吵了一架,打定主意要嫁过去才没说什么。
可如今那位李公子
便是小姐再喜欢,恐怕国公爷都不会同意。
听到这话,刚才还兴致勃勃的顾无忧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她收起手,交叉在一起放在木桶上,半会又把下巴靠了过去,垂着眼睫,眨了眨眼睛,一副很惆怅的模样。
这也是她所担忧的。
要是真的铁了心,估计爹爹也不会阻拦她,但那样只会让爹爹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她不希望事情会变成这样。
可她又实在不想去逼迫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