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答案, 怀着疑问睡着的我竟然做了一个与电影类似的梦。梦里我和纲吉分别变成了晴子与泉太,每次纲吉避开视线的时候,我就会一把掐住他的脸,强行把他的脑袋转回来, 纲吉被我掐的眼泪汪汪, 丝毫不敢反抗。
梦醒来的时候, 我仍有些意犹未尽,对着空气抓了抓, 试图找回梦里的手感。
嗯, 好像软乎乎的。
还蛮好捏。
吃完早饭, 我将清洗干净的保温杯挂在书包上,胡萝卜跟小樱桃头绳挤在手腕,时不时随着我的动作轻轻磕碰两下。
确认没有丢下什么东西后,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快步绕过街角, 十字路口旁边空荡荡的,让我原本兴冲冲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咦, 我还以为他今天也会在这里等我的。
应该不是偷偷走掉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选择停在原地。
站在路口处朝纲吉家的方向张望,没过一会儿, 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狂奔, 软蓬蓬的棕发被风吹乱,杂草似的左右翻卷。
我眼睛一亮, 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阿纲君”
话一出口, 纲吉跑的更快了,脚下险些被平地绊倒,打了个跌后踉踉跄跄的放慢速度,终于来到了我面前。
“抱、抱歉呼早上不小心把、呼把闹钟按掉了。”
纲吉气喘吁吁, 脸上因这一番剧烈运动而泛起薄红,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话说完,就去一边撑着墙壁努力平复呼吸了。
我跟了过去,轻轻拍拍他因为弯腰而拱起的后背,不在意地道“没事啦,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偷偷走掉了呢。”
纲吉忙着喘气没接话,脑袋后面有一小撮头发朝上翘起,大概是昨晚睡觉时压到的,此刻正随着他大口呼气进气的举动而上下起伏,发尾的尖尖处一颤一颤的。
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紧紧盯住这撮毛,在它又一次动起来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像小时候扑蝴蝶一样、眼疾手快地朝前一抓
“嘶好痛”
纲吉倒抽一口凉气,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后脑勺,转头朝我看来,表情既惊愕又茫然“你在干什么啊”
我有点心虚,左右看看,忙不迭的将挂在书包上的小杯子取下,连同手腕上的皮筋一起递到他面前,试图转移话题“没什么啦就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这招很有效,纲吉的注意力果然被我手里的东西所吸引,直接忘记了刚才那一幕。
趁着他伸手拿东西的空档,我眨眨眼睛道“昨天晚上谢谢你哦。”
“”
纲吉一顿,飞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把胡萝卜揣进口袋里,腼腆的垂下头“嗯其实你不用道谢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嗯
我不解,指了指被他拎在手里的小保温杯“我说的是红糖水。”
纲吉“”
纲吉面色一红,唰的转过身去,故意大声道“我、我当然知道啊红糖水什么的也都是妈妈弄好的我只是负责把它带过来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看过的电影,纲吉的面容与电影里的泉太出现了一瞬间的融合。
于是皱起眉,不满地绕到他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
我“以后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不可以逃开眼睛了”
总而言之,不可以变成泉太那个样子
“诶、诶”
纲吉的脸被我用两只手夹住,侧脸的软肉朝中间涌去,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被迫嘟起嘴、吐字不清地道“为、为森莫还有里酷点松叟啦”
我“好叭。”
见他难受的开始挣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松开,背到身后轻轻抓了抓空气。
嗯好像和梦里的手感差不多
都软乎乎的,很好捏的样子。
纲吉呼的松了口气,揉揉自己刚刚被挤成一团的脸,不满的抱怨道“真是的,不要一边说莫名其妙的话又一边动手啊。”
“这才不是莫名其妙的话呢。”我不高兴,“这明明是很重要的话”
而且是重要到会关乎到电影结局的那种
我盯住他的眼睛,不放心的嘱咐“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哦,知道了吗”
“是是是”
纲吉无奈的揉了揉鼻尖,叹了口气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学校了吗我不想今天也被云雀学长抓住咬杀了”
我哦了一声“那就走叭。”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直到看见并中的大门,我望着一脸凶相背手站立在校门两边的风纪委员,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云雀学长是谁他也是风纪委的吗”
纲吉面色微微一变,顿时紧张起来,抬起手唰的捂住我的嘴巴“嘘小声一点,别被风纪委员会的人听见了”
我唔唔两声,扒住他挡在我嘴前的手臂,用力往下拉了拉,很轻松地拉开了。
纲吉做贼似的拉着我溜进教学楼里,眼看着四周没有穿着黑色老旧制服的人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太好了,今天没有迟到”
他说着微微一顿,解释道“云雀学长就是之前那个把我打的很惨的人,貌似是并中的风纪委员长总之超级恐怖的,是个一言不合就会动粗的家伙”
我震惊,一时有点难以相信他的话“学生组织为什么可以随意对本校学生动手呢”
我记得纲吉之前伤的还蛮严重的,而且貌似不是赤手空拳被打,而像是被什么长条状的武器击中过。
他眉头微微动了动,苦着脸叹口气,不愿意多说似的摇摇头“反正你记住没事离他们远点就好,千万别去招惹他们。”
我“好叭。”
将不相关的人丢出脑海,我拉起纲吉的手腕,踩着预备的铃声,小跑几步冲进了教室。
这天晚上,我依然在吃过晚饭后练习脚踏车。
大概是被我拆穿过,纲吉已经彻底放弃伪装,直接从教师的角色沦为陪练。
脚踏车后座被绑了一根木棍,我在前面歪歪扭扭的骑车,他则在后面小跑,抓着木棍帮助我维持平衡。
就这样陆陆续续学了半个多月,学到生理期都过去好久,我终于勉勉强强自学成才、总算可以在不被纲吉帮助的情况下,自己绕着马路骑一圈了。
虽然还是不太会拐弯,但我仍然心满意足,于是很公平的拉着纲吉道“来吧,现在该我教你了。”
纲吉被吓一跳,疯狂摆起手拒绝道“不不不不用了脚踏车什么的我完全不想学啊”
教导他人一起成才的希望破灭了,我有点失望的唔了一声,但见他这么不乐意,还是没有选择强求,只好点点头道“那就明天早上见啦。”
在这段期间,纲吉每天早上都会等我一起上学,地点从一开始的十字路口换成了我家楼下。在大多数时间里,我吃完早饭、只要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那头毛茸茸的棕发,渐渐便也养成了习惯。
属于樱花的季节已经彻底过去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很多在早春时还显得光秃秃的枝桠如今都变得郁郁葱葱,也偶尔会在上学的道路上投落斑驳的树影,间杂着点点跳动闪烁的光晕,记忆里熟悉的盛夏悄然而至。
随着夏天一起到来的,还有令人痛苦万分的期中考试。
没有空调的教室里塞满了学生,每个人都在埋头做试卷,除了笔尖划过白纸所带来的沙沙声,以及头顶吊扇嗡嗡的转动,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安静的让人看不出往日的喧哗。
直到走出考场的时候,我脑子里仍然稀里糊涂的,旁边的京子还沉浸在刚才的考试里,皱着眉有些苦恼的问黑川“所以答案真的是a吗可我明明记得根津老师在上课时讲过,这种类型的题一般都是d,跟我最后算出的数字是一样的”
黑川叹了口气,无语的揉了把她的脑袋,语气不屑道“不要把那种人渣老师的话太当真了啊,他说不定只是瞎说的呢。”
“可是根津老师毕业的学校是东大”
京子犹豫,寻求战友般看向了我,“阳菜ちゃん呢第四题的答案你算的也是a吗”
猝不及防被喊到,我呆住,完全不在状态的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嗯大概”
“怎么会这样只有我做错了吗”京子藏着期待的眉眼瞬间暗淡,难得愁眉苦脸的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中。
挠挠头,其实我已经完全把第四题是什么给忘记了。
但看着京子因为错题而苦恼的样子,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从小到大,我的学业成绩都是一直不上不下,属于在老师们眼里最隐形的“中不溜”那一档,爸爸妈妈对我也没有过太高的要求。
我几乎没有很认真的对待过自己的学业,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每个人都说好好学习是在为未来做打算,可他们口中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完全没有头绪。
对于我来说,提起“未来”这两个字,能联想到的也仅仅只有小学时的作文,比如长大后想当宇航员之类的。
但比起这些,我还是更想做一个优秀的大人。
等到我成为大人以后,妈妈就再也不能像对待她幼稚园的学生一样每天都敷衍我了。
期中考试结束,第二天照常上课。
清早的第一堂便是家政课,一如既往的将男女生分开,防止有一些男生偷懒不动手。
今天的课堂作业是红烧鲤鱼,我坐在椅子上,很努力的和手里的活鱼作斗争,每当我把它按下去的时候,它就扑腾的厉害,让我完全无法下手去刮鱼鳞。
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鲤鱼又湿又黏,滑不溜手,按着按着它就从手里挣脱出来,掉在地上。
我放下刀,刚弯腰想将鱼捡起来,却被一只手抢先。
抬起头,平野拎着鲤鱼的尾巴,有点嫌弃地道“这都掉到地上了,还怎么吃啊”
说完,她就把鱼丢到水池下面涮了两遍,这才重新放回我的案板上。
平野“你光按着没用,得先把鱼拍晕才行。看我的”
她说着从我手中拿过刀。
咚咚咚
刀背在鱼头上拍了几下,鱼停止扑腾,鱼鳍缓缓开合,终于不动了。
我顿时崇拜的看向平野,平野把刀还给我,我接过,忍不住夸赞道“谢谢啦,你好厉害”
这还是我第一次做鱼,老师在上课时也只讲了杀鱼、去鳞之类笼统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诀窍。
“没事啦,我就是看你在这一步浪费太多时间了,才说来帮帮你的。”
平野大方的笑了下,随即挤到我身边,微微蹙起眉,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压低声音道“那个阳菜,你还是没跟沢田说游戏的事情吗”
话题转变的太快,我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平野仔细观察我的神情,试探着“要不然你告诉他吧如果他冲你生气的话,我可以去跟他道歉。”
这是我从来都没想到过的解决方式。
我心中一动,却很快皱起眉,莫名有些迟疑“这样好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要是把真相告诉纲吉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要彻底结束了
他会生气吗会不会被气的以后再也不理我。
如果他不理我的话,那我就
我就
我好像拿他没办法。
我顿住。
对哦,如果我们不再是情侣、而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的话,我好像就失去了在他面前表达不满的权利了。
但我并不是很想这样
心中情绪复杂,我实在分辨不出来,只好转过身去看了眼教室最后排的方向。
教室的最后一排,棕发的少年正一脸崩溃,他伸出手去抓活蹦乱跳的鲤鱼,结果要么力道太轻抓不住,要么下手太重,直接从手心里崩飞出去,砸到前面同学的后脑勺。
一时之间,后排被骚扰的一片怨声载道。
“嘶,好痛啊”
山本揉了揉被砸中的后脑勺,弯腰将鱼从地面捡起。鲤鱼在他的手中也丝毫不老实,毫不客气的甩起尾巴朝他下巴来了一下,却被山本灵敏的仰头躲过。
山本一手抓着鱼,一手挠挠头,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看来我也被它讨厌了呢。阿纲还给你”
“啊、是”纲吉手忙脚乱的接住,强行将它按在了案板上,望着手下精力充沛的鱼欲哭无泪。
如果他得知真相后生气了的话,我是不是也变成了伤害他的人
我犹豫,平野拉拉我的袖子“就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啊,反正迟早有一天他都会知道的,由你说出来总比他从别人那里听到好吧”
她的语气不知为何有点急切,我皱着眉努力思考,觉得她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天一起玩游戏的人那么多,我不可能瞒着他一辈子的。
而且、而且
而且我好像突然之间,不是很想瞒着他了。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转头对平野道“那就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告诉他大冒险的事情。”
我仔细想想,却发现自己想象不出纲吉得知真相后的表情。
放学,挥别京子和黑川,我照旧和纲吉一起回家。
因为心里装了事,我控制不住的一路都在偷偷打量纲吉的侧脸,有点犹豫要不要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可每次想要开口却又被我憋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面对纲吉本人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后悔答应平野了。
我不想去做那个伤害他的人。
今天的最后一堂是体育课,纲吉在小组对赛中又被排球砸到了脸,原本白皙的脸上印着一圈红印,在青天白日下显得更加瞩目。
路过校门口时,几个交头接耳的同班男生推推搡搡的站直身体,在看清纲吉的模样后,顿时嘻嘻哈哈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我们的方向扭头去跟同伴说话。
我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没太在意的又收回目光,转头拉住纲吉的手臂快走几步,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声音,这才放慢脚步安慰道“别理他们啦,我们快点回家。”
纲吉慢半拍的嗯了一声,像是刚刚回过神,迟疑着看向我“是生气了吗”
我顿住,一瞬间有种被看穿的不自在感,只好鼓起脸默认道“都怪他们的笑声太烦人了”
纲吉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因为我吗谢谢”
他有点腼腆的挠挠脸“但其实我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见纲吉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我更生气了,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摇晃两下,超大声命令道“你不许习惯”
为什么会有人能把别人的嘲笑当成习惯啊
纲吉“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