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魔郎君(七)(1 / 2)

傀儡关押在山腹中的一处地宫, 一进去, 扑面而来的浓烈墨香味印证了这一点。

他们沿一条秘密的甬道走了许久,整条路幽暗得很,灯火昏黄, 走着走着,前面竟是死路。

“怎么回事”叶长青问。

被摄魂的魔修似是被他打怕了,说话都小心翼翼“主人别急, 前面有结界。”

“哦, 你会开吗”

“会, 会的。”魔修快步走到那堵密实的铜墙前大约一尺三寸的位置, 笔直站定, 继而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结界开启方法快半刻钟过去了,就在叶长青又要不耐烦地开口催促时, 甬道尽头的铜墙忽然开始有了变化, 颜色渐渐变浅, 直到半透明,透明。

不需要耗费灵力, 站着就能打开的结界, 他还是第一次见, 内心焦灼的同时居然有了点稀奇。

虽然隔着结界,里面浓重的生灵谱墨香之气却挡都挡不住, 叶长青握着竹谱的手感觉到一丝震颤生灵谱和傀儡之间的契约感应,是这里没错了。

“主人,门开了。”

“嗯。”他微一颔首, 就要跨步进去,可忽然又被对方叫住,蹙眉,“什么事”

“主,主人,”魔修搓着手,一副讨赏的表情,“能不能给我喂点灵”

喂灵叶长青微微诧异,想不到他竟然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来。

在生灵谱魔侍傀儡中,生谱与死谱不一样,前者更强大,表现更自然,可以有自己的思想。

魔修为保证魔侍的忠诚度,通常会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对方以示奖赏,简称喂灵。

像罂粟花一样,生谱魔侍渴望被喂灵,且被喂得越多,就越无法脱开魔修的控制,甘心为其杀人放火,万死不辞。

眼前这魔修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生谱魔侍了。

叶长青笑了笑,过分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鬼魅般的阴影,他看了看里面不远处巡逻的十几个侍卫,像吟唱咒语一样轻声道“与之与我,赐尔重生,你与其这么活着,不如”

下一刻鲜血飞溅,染红了一片烟灰色的墙壁,灯火受到波及,垂垂朽已地挣扎几下,猝然熄灭。

魔修张着嘴,脸上摇尾乞怜的神情都没来得及变化,咽喉处已开了一条两寸长的大口,无力回天。

“死了干净。”在他森冷的声线中,魔修双腿无意识地打了个弯,仰面栽倒在地。

门外异动不小,一下引来了地宫中巡逻者的注意“谁在那里”

回答他们的是一面夺命玄影,还没看清楚是门口是什么情况,两人就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断了气。

黑暗中,一道劲瘦颀长的身影掠出,咔一声折腕收扇,看都没看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独自向地宫深处走去。

地宫空间很大,两侧都是黢黑的牢门,像罩着层黑雾,看不分明其中的景象。

之前隔着结界都能闻到的傀儡香,此时就像牢笼中不甘寂寞的野兽,在昏暗的环境中左冲右突,呛得人简直要失去嗅觉。

他们这是关押了多少傀儡

叶长青掌心剑气一闪,将那竹谱绞成齑粉,甩出铁扇,暴烈的灵流压倒性地破开了离得最近的那扇牢门。

黑暗中,几个少年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三男一女,孟岳、林子洛、兰薇薇,还有最靠里面的

温辰他心下一惊,没想太多便冲了进去,浓雾散去,白衣少年没什么声息地靠在地牢墙上,低垂着头,生死不明。

“温辰”叶长青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抬起他下巴,目光触到的一瞬间,僵住了。

温辰脸色惨白,唇角开裂,眼上蒙了一条白绫,早已被鲜红的血染透,听到来人的声音,他身体微微地痉挛了一下,不确定地小声问“叶长老”

“是,是我。”叶长青抬着他下巴的手指有点颤抖,嗓音干哑地道,“温辰,你的眼睛”

一提这个,温辰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一下子挣脱他,屈起双膝,把脸埋了进去,耸立的双肩轻轻抖动着,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了。

他不止眼睛被废,身上还有许多处伤口,锁骨,手臂,小腿,满身血气和残留的傀儡墨香味混在一起,如雪白衣直像嫁衣一样红,

叶长青看在眼里,心口像扎了把刀子一样的疼。

他蹲下身,轻柔抚着少年的鬓发,施一道“涤水”为其洗去傀儡香,另一手压在其背心,不要命似的往里狂渡灵力。

终于,温辰安静了些,一点点抬起头来,血色尽褪的双唇张了张“叶长老,我这是在哪里”

“你被魔修写了生灵谱抓起来了,没关系,得救了,已经得救了。”叶长青一边继续给他渡灵疗伤,一边轻轻探手去够他眼上的白绫,柔声道,“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可他手指一碰到白绫的边缘,温辰就瑟缩着往后退“不要,疼。”

叶长青怔了一下,无声苦笑,小鬼这个样子,真是存心要把他心往碎了揉啊。

他知道温辰活着,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活着,他才十四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何以到这就,就

叶长青忽然想起来,前世同样是在地牢里,二人位置相易,兵人站着,居高临下俯视靠在墙边的自己,那永远淡漠、永远不掺杂一点感情的目光

原来是这么的珍贵。

于是,他不再去碰那条白绫,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不会瞎的,别难过,掌门师兄妙手回春,他一定有办法。”

温辰闷闷地“嗯”了一声,缩着身子,弱弱地问“叶长老,我好冷,你,你抱抱我好吗”

叶长青这个人,若说这世上哪一样东西最容易打动他,那一定是非“脆弱”二字莫属。

莫名地,他情绪有些动荡,不由分说地张臂将少年拉进怀里,温热的阳炎之力释放开,将其深深地笼罩进去,重获至宝似的,双手压着那单薄的后背,不愿放开。

细微的气流飘过,忽然,一丝异样的情绪自心尖冒出不对

然而还是迟了,与他推人的动作同步,一只冰冷的手穿透护体阳炎,狠狠洞穿了他的左肩。

唰一道清光洒落,照彻整个牢房,温辰被重重推回墙上,蒙眼的白绫散开,露出一双阴鸷狂妄的紫瞳,颈间渗出一圈血迹,而后,头颅轻轻一错位,缓缓从断颈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