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柳掌门刚嘟囔了一句,又听“砰”
老天,还有完没完了
空中,金色的小字由浅入深,潦草到让人想打师兄,百草馆的药茶太苦了,建议以后兑点蜂蜜进去。
落款你最爱的师弟,小长青。
“这什么破称呼。”柳掌门无语凝噎半晌,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冷了。
废话,羊毛都被薅完了,羊能不冷吗薅了半天毛还要反过来挑三拣四,这
“哎”他扶额,真是上辈子造的孽,自己养大的崽子,再混也只能忍着了。
叶长青从百草馆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春末夏初,酉时将尽,晚霞消退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云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给树林、山峰、殿宇罩上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飘飘摇摇。草丛中,蟋蟀开始叫嚣,一声高一声低的,错落有致,伴着深林里布谷鸟的鸣唱,安宁舒适极了。
他施了个缩地成寸的法子,身影一明一灭,下一刻就到了离折雪殿不远的弟子房。
看了看秦箫和阮凌霜屋子旁边,新收拾出来,却黑灯瞎火的那间,叶长青稀奇道“咦,这小子这么早就睡了”
这不合逻辑啊,温辰不是个不到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主吗难道是不在
也不对,南边的窗户还开着,他不至于这么心大。
叶长青怀着一丝丝的狐疑,上前扣起了门登、登、登。
敲门声响了一阵,里面人才答应“请问哪位”
“我,开下门。”
“啊,师尊”少年声音里似乎透着一分紧张,磨蹭了好久,才响起凳子腿擦地的动静,夹杂着窸窣的脚步,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辰站在门口,身姿笔直端正,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似的,透亮的眼睛里,映出了一个黑魆魆的脸庞。
叶长青“”
之前仗着自己看不见,要膈应也是膈应别人,招摇得问心无愧,此时乍一在少年纯净的瞳子里看着,好像,还是有那么点尴尬的
他轻咳了一下,揽过小家伙的肩,快步进屋去,然后把门带上。
手臂搭在那略有些单薄的肩上时,他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温辰就长高这么多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叶长青就决定检查一下,两手扶着他的肩头,要他乖乖待在原地,眼神上下扫视,像是在评头论足。
温辰不知他想干什么,被整得有点犯怵,稍稍低了低头,目光从下往上,小心地望过去“师尊,怎么了啊”
“不怎么,站正了。”叶长青扳着他下巴抬起来,而后手心在他头顶一拂,平平地朝自己这边划过来,落在下巴靠上一点点的位置,他叹道,“小辰,你吃什么长得,比竹子拔节还快”
光量了身高不算,叶长青两只手又不安分地在温辰身上捏来捏去,脸上神情从惊喜,到平淡,最后到埋怨“饮食上不许再对付了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蹿了个子,浑身上下掐不出二两肉来,瘦得跟个枝子似的”
“师尊,我没”温辰刚想辩解,就对上他一副封建大家长的脸,张了张嘴,听话地拐了个弯,“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满意颔首,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书,和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躺卧痕迹的床,问,“你在看书”
“是,折梅剑法我已看到第三卷,凌寒式了。”
“喔,不错。”叶长青应了声,心说从开始教他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月,他已练到第三卷了,这样的进境,想来便是当年自诩天才的自己,也得勉力才能追得上。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叶长青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感到欣慰,可为什么却总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一片淡淡的疑云在眼前晃悠,他一遍遍环视着这光线暗淡的房间,终于,琢磨出门道来了
那张深褐色的梨花木书桌上,摆着一摞典籍和全套的笔墨纸砚朱砂盘,温辰自己誊写的那本“凌寒式”安静躺着,正对敞开的轩窗,忽然,一阵习习凉风吹入,翻过了七八页书,发出“哗哗哗”地响声。
夕阳已逝,月华初上,泠泠的清辉洒进来,给白纸黑字镀上一层银色。
书的旁边,就是一盏雕工精美的灵灯,里面灯油水面和灯盏边缘齐平,一点都不像被点上过的样子。
叶长青视线转回,望着温辰那双隐隐洇着红血丝的眼睛,不太高兴“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你于师伯,当个熊瞎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