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魇灵(十)(1 / 2)

魇灵。

栖息于魔域最深处的神秘生物, 由魔族死后残存的执念汇聚、化形而成,以其他生灵的精神为食,越是情绪混乱, 心魔深重的人,越容易成为它狙杀的对象。

前世只是听说,并未真的见过,在彻底证实是魇灵之前, 他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还没走出折雪殿的门,确认的机会就来了。

玄色的门槛上,面朝下拦腰趴着一人, 姿势四仰八叉的, 像张摊平了的天竺飞饼昏睡能睡出这么二缺的架势, 除了首徒秦箫, 凌寒峰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叶长青摇摇头,无力地叹口气,上去掰住他肩膀扶起来, 给眉心扔了道清心咒进去,片刻后, 人就有反应了

“别,别, 别动,放着,放着, 放着我来”

“凌宗主这边请, 您一到来,我们整个论剑大会蓬荜生辉喏,上好的西湖龙井给您备着了, 客房都贴上了安神静气的符咒,保您打坐练功无人打扰,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随叫随到”

“嗐这不是流花陆谷主嘛快快快请,好久不见,您又胖了啊”

“哈哈,哪里哪里,我都是实话实说听说您最近又发明了新的偃甲术就是拿在手里,能做经脉按摩,保持手指灵活,提高画符速度的那个,那个”秦箫大着舌头,迷迷糊糊地絮叨,做着替代万锋剑派首徒云逸,成为整个烽火同俦大师兄的美梦。

虽然知道大徒弟是个什么尿性,但这么直白地听着他的“梦想”,叶长青还是忍不住肺疼,心说夸人居然夸胖脑子被狗吃了还有瞧你这谄媚的样,什么运筹帷幄、左右逢源的大师兄,是个专门坑人的黑店店小二还差不多

他正这么想着,秦箫把没想起来的“那个”补上了“对就那个太极球我师尊年纪大了,手抖,夹个菜都拿不住筷子,我这个做徒弟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陆谷主您亲自做的那批限量版偃甲太极球要是还有的话,可否”

可否你大爷

“啪”

万籁俱寂的折雪殿里,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尴尬极了。

被打的人如梦方醒,半边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面部表情呆滞,双眼麻木无神,像个方脸的藏狐,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醒醒,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叶长青对着他这张傻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师尊我再过半年才刚二十一,什么时候手抖得夹菜拿不住筷子了还太极球,咋不藤椅蒲扇大碗茶一起来呢真是没见过个比你还孝顺的徒弟了,啊”

“这么想上万锋当云老儿的徒弟就直说,现在就给你扫地出门,卷铺盖爱哪哪去,再也别回来”

“”秦箫似乎有点清醒了,迷迷瞪瞪了一会儿,猛地浑身一震,跟过电似的,神情变化之快,直接从藏狐穿成了夜猴,两只眼睛一个赶一个大,激动地大叫,“师尊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是我师尊”

“”叶长青嘴角抽了抽,心说我是你爹。

他不说话,秦箫倒自顾自地否定上了“不不,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师尊明明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怎么会是你这样一个风流小生”

他捂着脑门,屁股往后咕涌两下,色厉内荏“你,你这妖孽,别以为你跟我师尊年轻的时候长一样,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小爷也是很厉害的,再敢无礼,看我”

“行了,别在这现了,什么妖孽不妖孽,你是中了魔物的套,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叶长青没工夫看他表演,挥挥手,解释道,“我刚给你解了梦境陷阱,你现在回到现实世界了。”

“梦境,现实”秦箫喃喃地,特别狗血俗套地抬起手,放到嘴边,嗷呜一口下去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喊疼,反而腰一挺跳起来,上去一个熊抱搂着叶长青,话语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再那什么点,估计就要喜极而泣了

“师尊,我刚才做梦梦到你中了妖族的邪毒,一下子老了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了,弯腰驼背的,御剑都御不稳,好几次险些从天上掉下来”

“你成了老头子,谁都不愿意见,整天躲在房里以泪洗面,可凄惨可凄惨了,你不知道,我都要着急死了,去给你送饭,结果你手抖得”

“菜都夹不起来。”叶长青接了他下一句,生无可恋,“该买太极球锻炼手指灵活度,否则人都要废了。”

一听这个,秦箫先是一愣,而后“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捎了捎头“师尊,你都知道了呀。”

“是啊,我倒想不知道呢。”叶长青掀着眼皮看他,也不知说什么好,这小子,成天傻不拉几的,还想着做那春风化雨,面面俱到之人,做梦都是到论剑大会上安顿这个,指引那个,至于拿不动筷子这茬

哎,不得不说,熊徒弟虽然没想着他点好,但刚梦醒时的那份担心和喜悦,却绝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魇灵通过创造逼真的梦境,来吸食人的精神,而人的精神最兴奋,波动最大的时候,无非是过去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快乐的事,最痛苦的事,以及一直望而不得的事。

方才秦箫的梦境里,想必就是后两者成为主持烽火同俦最大盛会的大师兄,和失去他最亲爱的师尊

“”叶长青表示,自己两辈子经了那么多事儿,居然还是这么容易被感动,万里归来年愈少,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想想前世的最后,秦箫随着正道逼山的队伍而来,面对自己的时候,七尺男儿,几乎泫然欲泣,想必定是对自己这个师父失望到极点了吧

叶长青自嘲,当时,那么多副替天行道的正派面孔,没有让他生出片刻气馁,可就只秦箫的那一个神情

万念俱灰。

其实,那一枪,他躲得过的,只不过,不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