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同俦诸派主人中, 折梅柳掌门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谈吐风趣,温文儒雅, 与万锋云衍真人、天疏凌宗主相比,面相也格外的年轻, 看上去几乎不像个长辈。
但也仅限于看上去。
相处这么多年, 叶长青非常明白, 师兄再和蔼,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是当底线被触及的时候。
看着面前漠无表情,冷淡得像变了个人似的青衣男子, 他苛责的话, 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时间散作旋风,将他席卷回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伐天殿孤绝阴冷, 漫漫长阶怎么也数不到头,他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地跪上来, 膝下蜿蜒着的血迹流成河, 又冻成冰,终于捱到他身前,说了一句
“长青, 跟我回去吧。”
当时,师兄已经重疾缠身, 双颊满是沉疴难愈的病气,一件薄薄的青衫披在肩上,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叶长青本能地要去扶, 可身子甫一倾下,耳畔就响起一个声音“回去呵呵,告诉他,做梦。”
他僵住,手指冰冷,堪堪停在其肩头三寸之上,那咫尺之遥,瞬间被拉得很长很长,雪花呼呼地穿过去,像是穿过了万里迢迢。
“回去”长风中,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像一把因饮了太多血而生锈的刀,每一个字,都带着亡命天涯的决绝,“做梦。”
短短四个字,耗尽了他一辈子的勇气。
太疼了。
一眼都不敢多看,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去,拉开魔宫厚重的大门,“轰”一声,隔开了两世迥然不同的时光。
一面鲜血淋漓,一面景色正好。
叶长青咽喉艰难地动了动,哑声道“师兄,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不该对你动手,也不该那样与你说话,你千万别生气,我”
“我生什么气”柳明岸蹙了蹙眉,语气中有些奇怪,“我只不过就事论事,觉得你对温辰的教法不太恰当,哪有那么小心眼,碰一下就生气的”
叶长青抬起眼来,巴巴地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你着急,一时没控制住,小事情,不用管它。”柳明岸神色缓和下来,目色冰消雪融,柔声道,“这事也是我不好,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擅自做了主张,呐,事情已经这样了,与其你我在这里相互埋怨,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这个怎么办,自然是指怎么安抚温辰。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赝灵根这事,就是颗掩埋已久的雷火弹,此刻突然炸开,炸得叶长青脑袋里乱哄哄的,没个思路。
他抿唇思考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低声道“师兄,小辰一定又不开心了,你就行行好,把哈巴狗借我救个急吧。”
“不借。”
“为什么”
“因为哈巴狗说它不借。”
“”
“前年尾巴上扯秃了的毛,到现在还没长全呢,它听着你的名字就要绕道跑,麻烦还是另请高明吧。”
“”
“长青,不是我说你,哄小孩不要只用这一招好吗你喜欢跟哈巴狗玩,不代表所有孩子都喜欢,依我看,温辰性格安静,较同龄人稳重,应该就不那么适合。”
柳明岸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既然不想让他难过,就拿出点诚意来,不就是哄个小孩吗你这么一个大好青年,难道连条狗都不如”说完,广袖一挥,飘飘然进了传送法阵。
独留下一连串的灵魂拷问
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叶长青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内心一片荒芜
曾经的手足情深,长兄如父呢重生一次,怎么就全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