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所料, 摘星殿里原本温辰歇息的那间房里空无一人,确认过这一点后,叶长青才放心地来到殿外, 看着火光照亮漆夜,街头十几步就堆叠着魔族和城民尸首的画面,心里略微一盘算,魔族应该已经攻进来一阵子了。
想着一个时辰前,元子曦话问到一半, 忽然起身去摘弓拿剑的情节,大概那个时候, 就是空间裂缝打开了吧
叶长青正思索着时间线是怎么被岔开的, 忽然, 面前腥风一晃,一个黑色身影砸了过来他本能地撤开, 紧接着, 就看着那个身披玄甲的巫师倒在地上,心口被挖了一个大洞, 鲜红的血流汩汩喷出, 看得人心头一滞。
旁边,一群长着尖牙利齿, 仿佛巨型猴子似的远古魔族一拥而上,就要将这尸体吞入肚中, 叶长青眸子一眯,狠狠一片剑气扫开。
这一击,他用上了十成力,化神境的灵压一散出去,魔猿们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就已经被削成碎片。
看着地上破碎的脏腑,未消的魔气,叶长青有点恍惚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对几个低等魔族使出这么狠的手段想取它们的性命,分明只要三成力就可以了
咚
忽然,胸腔深处一声极沉闷的响动传来,晨钟暮鼓一样,用力地敲在他的神识之上登时,他感到一阵眩晕,捂着额头趔趄一步。
怎么回事这个感觉好奇怪,和正常的心跳声完全不同,像是像是一颗已死的心脏蓦然恢复跳动,那股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劲头,足以让朱鸟从灰烬中涅槃重生
刚才那一下,就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叶长青脱力地靠在墙上,一手撑着剑,一手攥紧了衣襟,脑海里纷乱不堪,充塞着一些从未有过的记忆片段有黑黢黢的地底,有白茫茫的雪山,还有满堂惊讶又害怕的人,他们小声地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自己,所有人都躲着他,唯有一个,从台阶上跑下来,脚步慌乱,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问,你何苦,你何苦非要去拿这东西是怕我保护不了你吗不,不,全毁了,全都毁了,你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唔,好难受”他死命回想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头疼欲裂。
“大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有人在跟他说话。
叶长青掀起眼,看着了一个浑身浴血的玄甲人,神思空白了一瞬,旋即,往之前死人的那个角落看过去。
“魔女迟鸢攻城,城快破了,你要不是我们扶摇城的人,就赶紧跑吧”对方以为他脑袋不清楚,一巴掌推上去,“快走,这里不是闹着玩儿的”
叶长青手一抬,握住他腕子“告诉我,元子曦在哪”
此时他头发微乱,神情疲惫,身上又沾满了魔族留下的黑血,胸前一深一浅的样子,当真就与受了重伤无异,玄甲人一挣扎,意外地没挣脱“你是什么人”
“告诉我,元子曦在哪”
这一句,叶长青几乎是吼出来的,倒不是真的有多想见元子曦,而是他现在状态真的十分不好。
玄甲人被他吓着了“在,在天璇街,哦不,天枢街还是天玑街来着,不,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
“”
听声音,这就是个十六七岁,可能连二十都不到的小家伙,刚被魔族掏了心去,又因为身上的禁术,活蹦乱跳地站在了这,然后,就被他这一副凶残的修罗相吓破了胆。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放到折梅山上,都还在各种试炼秘境里打怪历练呢吧,门中绝对不会派他们真刀真枪地去对上魔道之人。
叶长青摆摆手,无奈“行,多谢小兄弟,我自己去找他吧。”
“哦哦,好。”少年呆头呆脑地,刚说完好又觉得不对,“等等,那你一个人,你一个普通平民,行吗”
“行的,你不用管我。”
谁知,对方一口驳回“不行元将军说了,除了战士可以留在地面,所有的平民都必须到地下室里去避难这里不远处就有一个入口,你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也挺有意思,这少年能耐不行,胆子也小,可一看他不是披甲的战士,立马摆出了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叶长青微微一哂,对着对街一群忙着啃噬同类尸体的魔猿甩出一剑
弹指间,七八个大猴子就像剥开的橘子瓣似的,哗啦一下,仰天朝外躺了一圈。
“这这这”少年一看这场面,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这么厉害,不会就是我们城主吧”
神来之笔,叶长青一怔。
少年却兴奋起来了“城主,你人那么好,又那么厉害,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的不人不鬼,你看,摘了面具,分明就好看着呢”
叶长青真是没话可说了,心道这么个奶都没断的小东西,放到战场上来干什么
他挣开少年的桎梏,拍了拍其肩膀,笑着道,“小兄弟,你做得很好,你是我们人族的英雄。你的先人同辈和子孙后代,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啊”少年有些迷糊,指着自己,“英雄,就我”
“嗯,就你。”叶长青微一颔首,趁他不注意,在其后背贴了道御敌的符咒,挽着剑快步离去。
“我走了,你好好杀敌吧,小心点,别再那么轻易就被解决掉了”
天枢主街上,酣战正烈,从街头望过去,人魔两族交缠不休,你退我进,你追我赶,十几个空间裂缝同时打开,魔物跟不要钱似的往来送,玄甲人势单力薄,经常一个对上十来个,普通巫师并没有赫连华或者元子曦那样的凌厉手段,就这么一批一批地倒下,“不死鸟”触发,又一批一批地站起。
叶长青沿着主干道,缓缓地走过来,试图以一个多少年后旁观者的角度,去冷静地注视着一切。
满目都是血与火,充耳都是惨叫与爆裂,他强迫自己去忽略,不要被这样的情形所带跑,可是,心中巨大的悲恸让他无法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