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新年(三)(1 / 2)

时光如流,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九州大地上迎来了新年除夕,大江南北都洋溢着一种过节的喜悦气氛。

折梅山也不例外, 虽是仙山修行之所,但地处尘世之中,必然沾了尘世的烟火气,从腊月二十四的小年开始,山上好多弟子就已经无心修炼, 消极怠工,一旦管事的师兄师姐不看着, 就三俩成群地聚在一堆, 讨论这个年要怎么过了。

除夕, 折梅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五峰之上红彤彤的, 挂满了节日灯笼,各殿门前换上了新春联, 来往虹桥的阑干上漂浮着灵流绘就的五彩年画, 讲述的大多是折梅山有名前辈的英雄事迹,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凌寒剑圣叶岚剑斩魔道北君。

下午, 主峰暗香的寻梅殿外,叶长青带着几个小的回家拜年来了。

“师兄过年好”他朝着早已在门口等候的柳明岸招了招手, 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抬起头来,笑靥如花,“师兄,今天除夕, 长青又拖家带口地来你这蹭你年夜饭了,你不会嫌弃吧”

柳明岸微笑着摇头“这话说得,你小子哪年没来我这蹭饭我哪次嫌弃你了新一年注意着点,遇着危险了该上上,不该上别上,不要总把自已搞得一身伤回来了,喏,拿着。”说着,从手中的一摞红包中递出去了一只。

“谢谢师兄,我保证给自已少惹点事。”叶长青一点不推脱,特别自然地就接了,只觉得那封皮上绘着数枝寒梅的大红包沉甸甸的,看样子应该价值不菲。

当下,他笑得更开心了,回头招了招几个小的“来来来,今年压岁钱肥得很,快给你们掌门师伯拜年啦”

“来咯”

三个弟子挨个上来,欢天喜地地领了红包,待长辈们闲聊着进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凑到旁边的角落去拆了,很快,秦箫的哀嚎声响了起来“啊,小辰,你是不是偷偷给掌门师伯送礼了,他给你的红包怎么这么大”

温辰急道“没有啊,真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在寻梅殿,师兄你小点声”

秦箫不管,依旧痛不欲生“那为什么你的是我和二胖加起来的整整三倍”

“这,可能掌门师伯给错了我真不知道”温辰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掌门首徒陈扬真在笑眯眯地向他招手了,便把红包往怀里一揣,道,“师兄,不说了啊,今年寻梅殿的年夜饭主要我负责的,先撤了。”

“哎,等等,我也去”吃货第一的阮凌霜哪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忙跟在他屁股后头,兴冲冲地点菜,“我今天要吃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小辰你一定要把拿手菜都做给我吃,不枉我跟着你在冰窟子里遭了这半个来月的罪”

“是是,没问题,嘘,别张扬,让师尊知道了就没惊喜了。”

酉时刚过,年夜饭开始上桌。

“麻辣小龙虾、仙桃蒸三元、清蒸武昌鱼、麻婆豆腐、回锅肉、酸辣藕带、藕圆子、粉蒸肉”看着那一道道流水一样飘上来的美味佳肴,阮凌霜开心到不能自已,“呜呜呜呜小辰你是什么神仙啊,你娶了我吧,我很便宜的不要彩礼哎哟”

“谁说不要彩礼的”叶长青将折扇在掌心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没个十来八万金,别想把二胖丫头从我这拐走。”

门口,温辰正好端着一盆莲藕排骨汤过来,听了一耳朵,笑道“十来八万金,那我可真是娶不起。”

叶长青棱他一眼“有钱你就敢娶了”

“不敢不敢,就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二胖丫头机灵地接了一句,急匆匆从他手中接过热汤,故意问,“是吧,小辰”

“是,别说借一个胆子,就是借十个我也不敢。”两人一唱一和,十分和谐,温辰路过某人身边的时候,在袖子底下捏了捏他手,用口型说哪敢啊,我都有你了,还要别人干什么

叶长青轻咳一声,展开扇面掩住唇,偷瞄一眼主座上端坐的柳明岸,发现没注意他们这头,才大着胆子回了一句敢找别人我打断你的腿

不多时,菜上齐,柳明岸作为折梅山掌门兼寻梅殿主人,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提了三杯酒,而后一大桌人开动。

“哎呀,今天这菜谁做的比往年的可好太多了”暗香峰一位长老刚吃了几口,就拍案叫绝,举起一杯酒,满桌子找这大厨,“来来,这么出色的手艺,一定要受薛某这一敬”

温辰不会喝酒,看着面前长了自已好几辈的薛长老一饮而尽,只好硬着头皮陪了一杯,果然,就一杯,俏脸绯红。

主座上,柳明岸一见他这样,便压了压筷子“好了好了,敬酒的事之后再说,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不赶快吃可惜了。”

“多谢掌门师伯。”温辰感激地道了谢,刚坐下,手边一杯温水就递过来了。

“不想喝就别喝,管他长老还是师公的,谁劝都没用。”叶长青瞅了瞅那边觥筹交错的一帮人,不太高兴地悄声道,“实在不行找我帮你挡着。”

“”温辰捧着水杯,无奈地笑笑,“要挡也是我帮你挡着,哪有师尊给徒弟挡酒的”

叶长青哼一声“怎么就不能有我乐意谁管得着,再敢欺负你看我”

温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哭笑不得地劝“行了师尊,你快少说两句吧人家薛长老也不是恶意,谁知道我酒量这么菜的”

他俩头挨头嘀咕地开心,一时忘了注意桌上其他人的眼神,一顿年夜饭吃到尾声,小辈们都围在院子里一面巨大的水镜旁,看镜中江城的民间艺人表演社火,两个年纪大些的仍坐在席上,推杯换盏之间,多少已醉了一点。

柳明岸酒量不错,清酒下去两壶,眼神却还清明,低声道“长青,成了”

“嗯”叶长青遥遥望着水镜那边,目光有点些微的晃动,不知是在看社火,还是在看某个人,听着师兄叫他,没多想,随口应了句,“什么成了”

“那个呀。”柳明岸提起酒盏,隔空往那群小的中间一指,直线望过去,目标正好是温辰

登时,叶长青酒醒了一大半。

“咳,师兄你喝多了吧”他别过脸去,装糊涂,“什么成不成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不说是吧”柳明岸挑挑眉,反身自酒架上取了另一壶,满了一杯递上来,明摆出是要灌他的架势,“呵呵,就你那点小算盘,能瞒得过师兄我”

“”叶长青囧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不就是灌酒,谁怕谁这点程度的清酒就是灌一晚上也无妨,于是大方地给自已也斟满,跟他碰了一下,一仰头饮尽。

可待火热的酒液一入喉咙,他就忍不住咳嗽出来。

“咳咳咳咳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叶长青嫌弃地拿开空杯子,蹙紧了眉,掩着唇埋怨,“师兄,你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辣”

“西域烈酒第一的烈焰葡萄酿,前两天云逸过来谈事情的时候,顺便拜了个早年。”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柳明岸动作娴熟地又为各自满上,笑道,“你小时候就住在寻梅殿,后来自立门户就几乎没有再回来过夜了,师兄想你想得紧,这样吧,今夜若是不愿意讲出你的故事,那我们之间就只剩酒了,来,喝它个不醉不归”

柳明岸这人,看着不温不火好脾性,应该是个不能喝的主,实则不然这么说吧,如果全修真界举行一场拼酒大会,参会者成百上千,柳掌门正常发挥必折桂,失常发挥也得位列前三甲。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叶长青自诩千杯不醉,今天算是碰上硬茬了,听那意思,是不把他留这过夜不收手的。

“”他盯着那明晃晃的一杯琥珀光,咽了咽口水,“师兄,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老不正经”

柳明岸不言,微笑着轻轻一碰“这叫老不正经吗这最正经不过了你的终生大事,我能不操心吗没事,不想说就喝。”

他喝,叶长青不敢不陪着,挣扎着连下了四杯,明显就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奈何柳掌门又在那温吞水似的倒酒了,他明白再不投降,今晚恐怕就真回不去了

“行了,打住。”识时务者为俊杰,叶长青掌心一推,将第五杯烈酒拒之门外,心虚地一笑,“我认,认还不行吗好师兄,求你了,饶了我吧。”

对方也不勉强,当即收了神通,问“感觉怎么样,合适吗”

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心的缘故,叶长青脸烧得厉害,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睁着一双迷蒙带雾的桃花眼,下意识地就往屋外瞟去,目光与院子里那雪白的影子一触,瞬间,一个月来相处的点滴细节撞入心扉。

“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说完这句,他感觉自已全身都要烧起来了,在长兄如父的人面前坦言喜欢上自已小徒弟,活了两辈子就没这么害臊过。

“不错,”柳明岸点点头,抿唇浅笑,看样子满意得很,“打算什么时候合契”

“合,合契”叶长青吓了一跳,袖子一拂差点把碗筷扫下去,心惊胆战地稳住了,伏身趴在桌上,悄悄捏了把汗,“师兄,不急吧,他还小呢,我这,这”扫了眼那边看社火看得入迷的少年,无奈道,“我这也不好下手呀”

“也是。”柳明岸想了想,善解人意地笑了,“慢慢来,别吓着孩子,说实话,可能就是眼缘好,小辰这孩子我从一认识就很喜欢,长青,你跟人在一起了,得认真些,别伤害了人家。”

“”叶长青简直无言以对,“师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就是会伤害人的那个了你怎么就不担心他会伤害我呢”

身旁,柳明岸细细嘬了一口酒,然后笑呵呵地吐出三个字

“不担心。”

“行吧。”叶长青人生无望了,软趴趴地伏在桌上,拿着一个杯子轻轻撞着另一个杯子,把什么茶啊酒啊酱油醋的全都祸祸在一起,搞出一杯鬼都嫌弃的不明液体来,独自玩得开心。

柳明岸忽然道“长青,我有个话交代给你,不是开玩笑,你得当真。”

“哦”叶长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侧脸枕在手臂上,嘟囔,“师兄你说,你老人家的话我什么时候敢不当真了”

“好,那你听着。”柳明岸把酒盏往桌沿上一磕,徐徐如流水地叮嘱,“往后你两个若是结成道侣了,你得对他好,全心全意地好,不许怀着游戏的心态”

叶长青皱着眉,正要反驳什么,被他一口截断“长青,我不是旁人,不会拿什么面带桃花命中风流来说事,我了解你,所以说点正经的你这小子,心里头主意太正,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分得清清楚楚,有的人对你而言,得之当然幸运,不得,也只不过是遗憾,可同样的事对他而言,未必就是这样。”

“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叶长青终于挺直腰杆了。

“我想说,”柳明岸屈指敲了敲他额头,警醒一句,“记住了,这世上,不是谁都可以辜负的,有的人,你辜负不起。”

“哦”叶长青揉揉被敲痛的地方,方才烈酒下得太快,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有点转不过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兄这话不简单,似乎意有所指

难道是

“好了,看你那迷糊样,才几杯就不行了就这还和我拼酒,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吧”柳明岸施施然掏出一只小锦盒,打开,里头珠圆玉润地躺着两颗丹药,拿出一颗递给他,“方寸醒神丹,拿来醒酒最好用了。”

入夜,烟花爆竹声不断,山上玉树琼枝,六月红莲,宛如月宫星辰在上,漫天华彩遍山野。

寻梅殿里支起来几个推麻将的摊子,噼里啪啦闹腾得不亦乐乎。

“九筒九筒,”秦箫大喇喇地扔出一张,放心道,“我就不信这么边的牌谁能”话未说完,就听对面哗一声,一行牌推倒了。

“胡了,清一色,七对子。”叶长青展了展袖子,神清气爽,露出一口白牙贱得让人想打,“还是大箫懂得孝敬,一晚上给为师点了百八十回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