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 / 2)

前两句压低了声儿,众人只听到后面一句“务必劝皇帝服下此药”,心下缓了口气。

这差事难办得不是一星半点,多个人总多份力量,也不至于太后将压力全部施加在太医院身上。

余嫆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当即明白太后话中的深意。

傅臻毒入肺腑,药石罔效,能不能活过冬天都是问题,如今让美人进宫走一遭,既将那些世家大族得罪个遍,又给天子多加一道生食人肉、生饮人血的罪名,两全其美。

既然这美人血喂不下去,让傅臻耽于美色,死在女人身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后的旨意传到藏雪宫,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众人皆惊慌失措不敢抬眸,生怕点到自己。

阮阮也将头埋得极低,心中正惴惴不安着,却见脚面倏忽一阵风袭来,扑通一声,身旁那姑娘竟两眼一翻,吓得晕倒在地。

阮阮跟着心头一颤。

余嫆往那姑娘身上瞥一眼,蹙起眉,沉声对苏嬷嬷道“请太医过来医治吧。”

这还没有进玉照宫就吓晕了,倘若与天子四目相对,岂不是能吓到魂飞魄散无论是侍药还是侍寝,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在余嫆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余嫆也能理解,皇帝这几年名声极差。

从前打了胜仗,百姓也曾拊掌叫好,可他生性残暴,嗜血好战,此次在边关闹出的阵仗,更是令天下人胆寒。

这些闺阁出来的小姑娘,害怕也难免。

便是余嫆这种在宫中二十年的老人,也不敢昂首与之对视。

待底下人将那姑娘拖走,余嫆这才回过身来。

可视线还未完全收回,便被另一处曼妙的风景牵引过去,顿时移不开目光。

“你是哪家的姑娘”

话音刚落,众人皆眼前一黑,因都低着头,心内又紧张,也不知姑姑问的是谁。

阮阮双腿还在打颤,下一刻,身前一道黑影笼罩下来,那绣海棠花的裙摆及宝蓝色的绣鞋已经慢慢移至眼前。

“姑娘。”余嫆嗓音温和了一些。

阮阮脑中空了一瞬,下意识地便要跪。

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的身份,无需向宫中女官下跪,便只微微施礼,轻声道“小女姜阮,家父乃是遥州刺史姜成照。”

一口软糯轻盈的好嗓,能将腊月的寒冰融化。

而这娇中带怯的眼神,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余嫆瞧她低眉敛目,眼波含水,姿态怯懦却不失柔和,与普通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太一样,在家中恐怕也是常常受气的那个。

也好,比起娇纵的美人,这样的姑娘心思更加细腻,也会看人眼色,不至于殿前失仪。

晋帝性情冷淡,喜怒无常,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没少给他张罗过太子妃,比自己亲生的昭王傅珏还要关心,可傅臻对此并不上心。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先皇后因难产而亡,而傅臻出生时天生异象,被钦天监算出命犯孤星,因而克死自己的母亲。

这话老百姓不敢言说,可世家大族私下难免议论纷纷。

谁都不忍将自家嫡女嫁进东宫,伺候这凶险万分的天煞孤星。

故而皇帝如今年及弱冠,还未有妻妾。

本朝皇子年满十三岁,内府便会安排两个教引宫女指导房事,太后先前也曾询问过东宫的教引宫女,两人却异口同声道太子性情冷僻,不喜人近身,有主动宽衣解带自荐枕席的,竟被拉出去杖毙。

不过,皇帝是否沉迷美色,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到时候太后怎么说,史书便怎么写,死人是不会解释的。

而这姑娘,进了皇宫便注定了九死一生,这是她们的命。

余嫆回过神来,重新打量面前这姑娘,心中不由惋惜。

“让苏嬷嬷给你收拾收拾,随我去玉照宫吧。”

阮阮心里咯噔一下,顿觉手脚凉意森森。

太医都没办法劝说暴君服药,连太后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刚入宫的姑娘能怎么劝

况且那美人血还是从活人身上剜下来的,光想想便觉一阵恶寒。

阮阮没见过暴君,想来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男人必然是食人罗刹般的模样,看一眼都要吓没了魂,哪里还敢劝人吃药。

不过,被剜去心头肉痛到死去和被暴君赐死,阮阮觉得后者反而痛快些。

适才沐浴过,浑身被浓郁的药味笼罩,连她自己都不愿多闻。

苏嬷嬷领她重回净室,阮阮看到木桶内的浴汤,眸光顿时滞住。

伺候暴君吃药竟需焚香沐浴么

木桶内的药汤换成了新鲜的牛奶和花瓣,美人凝脂一般的肌肤从浴汤中滚过,泛着晶莹的珍珠光泽,干净柔嫩得没有一点瑕疵。

方才的药味已经被掩盖,淡淡的木芙蓉香和身体里原本的女儿香并不冲突,反倒是更加清冽柔和的香气从她瓷白雪肌中缓缓溢出来。

沐浴完毕,宫人捧来一袭鲜亮的朱红留仙裙。

纤细的金银线交织,绣成精致而华丽的莲纹,铺满了整片褶皱的裙摆,烛火之下灿若星辰。

阮阮自小便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可惜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机会穿。

阮阮抚摸着发髻两边新簪的一对累丝碎珠步摇,不禁陷入沉思。

这分明不是宫中婢子或女官的衣裳。

喂暴君吃药,还需穿得这般隆重

她只知道,给死者穿衣是隆重且讲究的。

嬷嬷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给她穿这么好看的衣裙。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阮阮瞠目结舌,瞬间红了脸颊。

苏嬷嬷给了她一本秘戏图,嗯。

跟了小姐之后几乎寸步不离,连女夫子教习的时候也侍奉在旁,后来还帮小姐抄过几次诗文,耳濡目染,都是她读书识字的机会。

这书册上的三个字,阮阮还是认识的。

“嬷嬷,我不是侍奉陛下喝药的么”

为什么要看这个。

阮阮吞吞吐吐地说完,耳垂都红透了。

苏嬷嬷也不知事情为何如此突然,只是太后吩咐不得不照做。

思忖片刻,苏嬷嬷解释道“陛下心思难猜,入了玉照宫,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早些做准备,你也不会吃太多苦。”

阮阮“吃苦”

不是说,陛下都快要死了么,哪里还能行房事,让人吃苦

阮阮指尖颤了颤,苏嬷嬷见她迟迟不动,便带着她翻了几页,记一些讨巧的法子。

念在姑娘未尝人事,苏嬷嬷难免多交代几句,比如男人太过生猛,应该以如何姿态应对才能好受些云云。

可越往后翻,苏嬷嬷也觉得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