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织的贴身丫鬟是她母亲大司徒夫人指过来的, 见她泪眼盈盈地从书房里出来,忍不住问“夫人,昭王殿下不肯答应么”
王雪织尚愧疚不能自已, 只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再提, 明日你亲自去回了母亲。”
丫鬟仍犹豫“表少爷犯下大错,倘若昭王殿下都不愿插手,这次便是真的回天乏术了,夫人是怎么同殿下说的当真是没有办法了么”
王雪织眉心蹙起,旋即令她噤声“若不是表哥平日行事放纵,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此事理当按律严惩, 王爷是明公正义、行事磊落之人,他若真应下,岂非与表哥那种人朋比为奸到时候朝臣如何看他, 百姓如何看他今日之事,到底是我失了分寸, 却是辱没了他。”
王雪织想想仍是觉得惭愧,昭王是清风朗月般的人, 自己本就配不上,如今竟拿自家那些脏事儿来污他的耳朵、求他做主, 委实不该。
丫鬟叹了口气, 也知此事无可挽救, 便不再吱声。
两人绕过回廊回到后院,丫鬟见内屋冷清空荡, 不免哀叹一声,替她卸下大氅,扶她缓缓在妆奁前落座。
“夫人,昭王殿下许久不来, 老夫人那头又催得紧,您还是早日要个孩子为妥。说句大不敬的,来日陛下龙驭宾天,我朝又有国丧止孕的规定,王公宗室百日之内不得与妻妾同房,夫人再想怀上,少说得等到来年了。”
王雪织又岂会不心急
成亲一年多,房事不过寥寥几次。非他不愿,只是昭王品性温和端方,每每行房都十分照顾她的感受,见她眉头微蹙抑或轻哼出声,便会立即停止身下的动作,柔声安抚她。她虽留恋不已,但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了。
她从秘戏图里学来的那些手段,在他面前更是半点都用不上。
他是高洁湛朗的君子,而她脑海中那些龌龊低俗的小心思,只会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王雪织放下手中的梳篦,望向镜中这副毫无神气的五官,默默垂下两行泪。
她并无让人嫉妒的长相,也从无令人惊艳的才气,拿什么来牵住他的心呢他能够温柔相待,已经是她修来的福气。
良久,她叹息一声缓缓道“王爷已经日理万机,片刻不得清闲,我怎可拿闺房之事来扰他罢了,顺其自然吧。”
一夜的严刑审讯如同疾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汪顺然很快锁定了两人,一位是太医院一名普通的抓药医官,另一位是兰因殿负责熬药的宫女云儿。
两人哪里熬得过梳洗的酷刑,滚汤才浇下去,就已经哭天抢地的一通招供,可无论怎么审,那医官只坚称自己眼拙,误将丹参认作人参,而宫女云儿亦承认是自己犯了糊涂,错将栀子和丹皮的粉末扔进陶罐中一道熬煮,至于何人暗中指使,两人却是抵死不说。
汪顺然也能猜到,幕后主使也就在那几人当中,个个滴水不漏,谁也不是能轻易给人留下把柄的主儿。
恐怕这两名罪犯早已经被人拿捏七寸,要么就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背后指使的人物究竟是谁,所以再难从他们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话虽如此,汪顺然向傅臻回禀时,腿脚还有些发颤。
昨夜闹这一出,汪顺然算是拿准傅臻的心思了。
在他的底线里,姜美人算得上一条。
傅臻早也意料到这个结果,他坐在榻上,只是平静饮着茶,什么话都话没说,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
汪顺然手里的拂尘险些拿不稳,最后听到他寒声吩咐“剥皮拆骨,让兰因殿和太医院都看着,这就是犯上欺主的后果。”
这个结果也是汪顺然没有想到的,动静闹得太大,反倒引人注意。
这就得看“犯上欺主”四字如何拿捏了,毕竟在阖宫上下的眼中,他对姜美人并非真正的宠爱,只是泄欲的玩意儿罢了,倘若因此事大动肝火,便是坐实了他的弱处。
傅臻指尖无意地敲打桌沿,沉吟半晌,又添一句“姜美人,忤逆朕的旨意,私自逃离玉照宫,就罚”
话音未落,汪顺然见他微微一顿,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身后。
汪顺然怔了怔,也跟着转过头,这才看到小美人不知何时下了床,只发髻还未及梳理,三千青丝像是精美的绸缎披在身后。
一夜过去,她恢复得不错,比起昨日在傅臻怀中时那霜打的茄子般的可怜模样可好得太多,此刻双眸澄明透亮,幼嫩的脸颊透出健康的桃粉。
汪顺然眯了眯眼,这才放下心。
阮阮醒来时,只听到汪顺然在外面说话,具体说什么却是听不清,直到傅臻那一句“姜美人忤逆”几个字清晰地落入耳中,她这才慌了神,匆匆套了件衣裳便下了床。
她局促地站在榻前,咬了咬下唇“陛下你要罚我什么”
傅臻看她一眼,便缓缓垂下眼眸,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冽疏离。
阮阮等着宣判,更加提心吊胆。
傅臻对她的心意,汪顺然都看在眼里,赶忙帮着解释道“美人误会了,陛下疼您还来不及,怎舍得罚您呢下药害姑娘的人已经找到了,陛下要罚也是罚他们。至于美人的处置,不过是给阖宫上下一个说法罢了,您就安安心心地在玉照宫住下,旁的事情自有陛下替您做主”
“汪顺然。”
汪顺然还打算说下去,却被傅臻一语打断,“妄自揣测圣意是什么罪名,你该比朕还要了解。”
这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唬人汪顺然夹在两人中间受尽牵连,赶忙胡乱应个是,自己夹着尾巴逃了,等到出了殿门,嘴角的笑意才释放出来。
陛下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