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得手(1 / 2)

面对高廉几乎是放在明面上的试探和不信任,谢云儒表现得并不在意。

微抿了一口金泉城特有的烈酒,感受辛辣直冲脑门,谢云儒放下酒杯,看高廉一仰脖就是一杯酒下肚,又抽刀切一块羊腿下来丢进嘴里,又喝一大口酒下羊肉。

极烈的烧酒在高廉的脸上熏出红色。他砸一砸嘴,似乎酒肉带走了他对谢云儒的怀疑,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对谢云儒示意。

“高大将军好酒量。”谢云儒也没有忙着对高廉解释什么。

他仍是只微抿一口酒,也拿起面前放着的短刀,从正在炭火上熏烤的羊腿上片下一片,在盐碗里略沾了些盐粒,放入口中。

口中还余下的些许酒辣味和鲜嫩肥美的羊肉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再加上盐的增色,让谢云儒满意的微微眯起双眼。

“国舅爷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吃个羊肉也这么斯文。”高廉开口,话说得不咸不淡,“是我疏忽了。”他又忽然直起身,笑道,“忘了国舅爷在京里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吃得惯这些粗糙东西来人”

“是高大将军离京太久,忘了烤羊肉也是京中冬日常吃的东西。”谢云儒端着酒杯,也佯做才反应过来,笑道,“我也忘了,高大将军戎马一生,几乎没在京中停留过,夫人也不是京中出身,自然不知道天子脚下是如何了。”

高廉圆睁了双眼,笑容在他面上消失“国舅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儒面不改色,微笑道“不过和大将军一样,说几句实话罢了。”

看了谢云儒半日,高廉倒回椅背上,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说“我一个粗人,不明白国舅爷的意思。国舅爷若有什么话想让我知道,还是说得清楚些好。”

谢云儒停了一会儿,不疾不徐道“大将军疑我的诚心,我又拿什么信任您呢”

高廉闭上眼睛,手指轻敲酒杯。

过不得一时,他睁眼坐直,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喝干,笑道“我听说国舅爷家里住着一个妻侄,甚是有出息,十六岁就中了举人,还是山东第六名,是不是”

谢云儒笑道“看来国舅爷虽然身在边关,可对京内的事却是知之甚详。”

高廉扬起下巴,看着安总兵府的方向,说“国舅爷别装傻,我的消息都是怎么来的,您不会不清楚罢”

他又看谢云儒“您想要的他家的证据,我确实有。可他家没了,国舅爷拿什么补我总不能从此让我做个睁眼的瞎子,京中的事一概不知道罢”

谢云儒笑“大将军何必说这些。那一位只怕本领粗疏,差您许多。您在西北经营八年,难道连一点儿成果都没有”

两人说着话时,高廉已经又是几杯酒下肚。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了头,再说起安修石,他不再端着虚假的客气,反而嗤笑一声“国舅爷才来一天,就看出了他是个什么货色,只怕这个蠢货自己还以为是个人物”

他暴躁的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老子捧了这东西八年,早就受够了可他家的走狗还真忠心,这么个主子也心甘情愿的做奴才”

屋内安静极了,只余下高廉粗重的呼吸声。

谢云儒对屋内高廉的亲兵说“给你们大将军换个新杯子来,把酒擦了。”

高廉手上溅满了酒液,酒水正顺着他的手和桌沿淋淋漓漓的往下滴落。

谢云儒淡然自若,丝毫没被高廉突然的暴怒扰乱些许。

酒液在手背上发凉,高廉从亲兵手里抢过棉布,看似随意,实则细细的擦干手,道“我一时激动,还望国舅爷见谅。”

“大将军平日受了太多委屈,这时候发作出来,也是信任我的缘故,这算什么。”谢云儒轻飘飘把这事揭过。

亲兵们收拾了残酒,又换新的上来,高廉挥手“你们都下去罢,让我和国舅爷自在些说话。”他特意在“自在”两个字上放了重音。

谢云儒见状,也让自己的随从下去。

两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换了新的。因亲兵还未来得及斟酒,高廉就让他们都下去了,因此酒杯中仍是空的。

谢云儒要提壶自己倒酒,被高廉先一步把酒壶拿在手里,笑道“哪儿有让客自己倒酒的理我高廉人虽粗些,却还不是不知礼的人。”

又各自坐定,高廉也不再痛饮借酒装疯了,只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问“我有一事不明白。国舅爷,你说我高廉这辈子靠着西宁郡王府,他家要倒,我少不得要再找门路。不然从此单打独斗倒是好说,万一再背上背叛旧主的名声,不但我会有难,只怕整个高家从此在军中都再难出头了。”

谢云儒要说话,被高廉止住。

高廉笑道“国舅爷也别说什么会替我瞒好这些话。我是做宁西大将军的,处置安修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我去。就算你们说与我无干,也得看天下人信不信,四王八公都信不信。”

现在的高廉和一刻钟前的高廉几乎是两个人。

不过谢云儒知道,高廉一开始的粗俗无礼,不过是为了掩饰和试探他,顺便打压他而已。

此人的军功虽然是假的,可若无这份心计,只怕西宁公也不会特意提拔他。

谢云儒笑问“大将军说有一事不解,到底是什么”

高廉笑道“我高廉出身低微,只能依附于人,可谢家早已是皇后娘家,太子殿下也快立了一年了,地位稳固。谢家还缺什么,是我高家能给的”

谢云儒向前倾身,直视高廉的眼睛,说“大将军,我也不瞒你。谢家虽然是皇后母族,到底比不得京中诸位王公,故旧门生遍布天下。承恩公三个字是虚封,不过一代,并无世袭。谢家甚至还没出过二品以上的大员。我兄长之妻梁氏娘家也不过普通读书人家,出过几个穷官儿罢了。拙荆的娘家颜家也和梁家差不了多少。”

说着,他特意放低了声音,让高廉不得不凑得更近。

他说“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其实未必。当年谁曾想过最后竟是陛下登上大位义忠亲王几位又都在何处宫内现有一位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只比太子殿下小上几个月罢了。谢家也是看似风光,其实已无退路。若不主动筹谋,等人才尽被他人网罗在手,那时就晚了。”

“从龙之功啊。”听完,高廉退回座位上,笑叹道,“国舅爷说的还真是让人动心。不过我年纪大了,怕是见不着这好时候了。”

到了这时候,谢云儒明知他会提起什么,也只能接话,笑道“你我此时费心费力,不过为了子孙后代也能富贵荣华罢了。”

高廉果然喜欢这句话,点头笑道“国舅爷说得很是。”

他跟着就问“可我若寿数不长,几年之内死了,死人看不见听不着,那时我还怎么知道谢家仍然顾着高家呢”

谢云儒道“我猜高大将军必然有了好主意。”

高廉收了笑“国舅爷把出过巡抚侍郎的书香世家叫穷官儿家,把在安榆当总兵的秦家也忽略不说,可见连这样的好亲家也瞧不上。国舅爷也说了,贱内的出身不高,我高家只有我兄弟媳妇是高门大族出身,可惜还要完蛋了。”

他盯着谢云儒问“国舅爷,您觉得我们高家还能找什么样的亲家您瞧不上的颜家,我倒是感兴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