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必时刻想着这句话,只要一想到太子尚未入宫的四个嫔妾,还有将来他不知多少妃嫔,谢沁立刻就能从他的温柔尊重里醒过来,把自己放在高空,仔细审视她的状态,看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太子妃不仅是太子的正妻。太子是储君,太子妃就是预备国母,她和姑姑一样,身上肩负着辅佐君王和光耀谢家门楣的重任。姑姑从来清醒,她又怎么能糊涂
只是姑姑成了婆母,她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只能力求谨慎稳妥。
她自然知道姑姑疼她,待她好,她才入宫第三日,就令她每日去凤藻宫学习管宫诸事。
可若有一日,她与太子殿下有了嫌隙,姑姑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什么叫“宫门一入深似海”,她以前只知道姑姑在宫中辛苦,如今亲身体会了些许,才知道天家媳妇果真难做。
但今日姑姑竟说,是太子一力坚持,皇上才准让她先大婚,杨氏几人半年后再入宫
家中和天下人一样,都以为此事是姑姑的原因,圣旨一下,父亲还让母亲入宫劝过姑姑,请姑姑不要待她太过特殊,为她坏了宫规。
谁知竟是太子殿下
谢沁每日只上午在凤藻宫,午膳回麟德宫与太子同用。若太子提前说了午膳不回,她或是自己用膳,或是去清昭宫看望公主们,与公主们一处用。
下午理过麟德宫中事,她有不到一个时辰的空闲,可以随意做些想做的。
晚膳前,太子若回麟德宫,便是她与太子一起到凤藻宫和长宁宫请安,太子晚回她便自己去。晚膳后安寝,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宫里的日子并不清闲却甚是单调。公主们骑马射箭投壶,饮酒作诗作画,谢沁心中羡慕,却不敢应公主们的相邀。
民间新媳妇到了婆家,尚要低眉顺眼几年,她嫁到天家为太子妃,难道新婚才一两个月,就丢下宫务不顾长辈和太子,自己乐去了
每日下午一个时辰的空闲,对谢沁来说既是放松,也是一种细碎的折磨。
她是新入宫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宫内宫外几乎每个人都在盯着她的一言一行,看她是否能当得起这个尊贵的身份。
就算在她自己殿中,她也不敢大声笑,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她安静的看书,安静的做针线,安静的抄佛经,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已经死了。
两个月之内,她明白了许多的宫怨和闺怨词句,也明白了后宫妃嫔为什么都想要一个孩子。
因为她的临凤殿,也只有太子回来的时候,才能听到欢声笑语。
想着谢皇后的话,这日的午膳谢沁简直食不知味。
午膳过后,女官们服侍她歇息,她勉强躺下,心里却纷乱依旧。
太子为什么会力求让她先入宫她虽和太子是表兄妹,因从小家中和姑姑都无意再让谢家女入宫,着意避着,选秀之前,她见过太子的次数甚至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太子如此,必不是因先对她有什么情意。
姑姑又是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家里,现在却告诉她
是因为希望她能感动于太子的恩情一心侍奉吗
日头西斜,齐承坚从户部赶回麟德宫,并不去正殿麟德殿,而是直接行到太子妃的临凤殿。
四月的天儿已经有些热了,他行得急,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一进殿门便笑说“快给我换身衣裳,咱们给皇祖母请安去”
谢沁从思绪中惊醒,忙带人上前服侍。
但因心中有事,她行动便不如往日利落。
齐承坚脱了衣裳,见谢沁怔怔的把他的新衣裳捧歪了,不由抓住她的手“你今儿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说着便探她的额头“也不算热”
见齐承坚张口要叫太医,谢沁忙说“殿下,妾身无事,不必麻烦了。”
齐承坚叹“说了多少次,自己家里,不用这样客气小心,只管说你我'就是了。”
谢沁犹豫着没应,齐承坚也不多纠结,他一面穿衣服,一面问“那你是怎么了看着就没精神。是午膳没吃好,中午没睡好,还是累着了以后不用管那么多规矩,该睡就睡,该歇就歇,就算你和我见外,和娘还见外等请安回来,还是找个人来看看才好。”
看谢沁一眼,他又叹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敢听我的,还是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等日子一长,还不止我一个呢。”谢沁忽道。
齐承坚一惊,紧接着一笑“你”
谢沁自己也惊了,忙起身要请罪。
把谢沁稳稳扶住,齐承坚令服侍的所有人都出去,笑道“好容易听见你一句真心话,真不容易。”
谢沁自悔失言,却见太子毫无怪罪之意,反是满面欣慰,不由心中更是一团乱麻。
她本非贤良淑德贞静的女子,两个月的日子沉沉压在她心里,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
她索性一咬牙,问“殿下为什么让我先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