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天,任由雨滴拍击脸颊。
做导演也快十年了,拍了二三十部片,母猪一样高产,可这倒不是因为她出色,只是因为她拍的那些东西都不能说是作品,就是一顿屎。
或许,是真没有这样的天赋储斐叹了口气,她并不是一轻言放弃的人,不然也不会一干就干了十年,为了自己的东西能够顺顺利利,也不知道多少次放下尊严,在酒局里和资方点头哈腰,谁想着,还是混得如此失败。
虽说功成名就看不上她,可她也看不上功成名就,让她绝望的只是回看那一堆屎,她竟也觉得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除了有朝轻尘参演的那部古装喜剧,别的都是一无是处
“算了,颓废最后一夜,明天起,转行吧。”储斐喃喃自语,又蒙头灌下一口酒。
再抬眼时,她便准备爬起来,只是突然视线恍惚,看见不远处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转头朝着她笑,又一阵风吹过,卷起那人青丝漫天飘飞,她眼睑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可她的目光那么清冷,像是常年冰雪覆盖的山峦,像是无人可进入的秘境。
储斐本就醉酒不轻,起得太快脑子回血来不及,看着湖水中那一轮好不容易出来的月亮,像是看见了朝轻尘,她不敢和别人说自己导过她的戏,因为唤这个三个字而起的,还有她自己难以遏制的自卑和怯懦。
“咚”,湖面被砸开了一阵四溅的水花,储斐掉下水后,才真得清醒,虽说人生至此,三十多岁一事无成,是挺失败,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储斐一个激灵拼命刨水
“救。”唤一口喝一肚水。
可今夜秋雨连绵,路上无行人,这一声终究变成了“咕嘟咕嘟”呛水的声音。
因为穷而道具、摄影、灯光等十项全能的储导,在挣扎之中,被水流冲到了湖中,她的挣扎越来越薄弱,体力也在迅速耗尽,双脚像是被一股恐怖阴森的力量拼命往下拽,心脏在死亡的危险下猛烈跳动,视线开始消失只又密布漫天的雪花点
最后,旱鸭子的她在绝望之中,坠入湖底。
颁奖典礼结束,换下那一套向品牌方借来的礼服,朝轻尘才感觉自己从紧绷的状态里面出来一些。
助理送上热饮和准备好的餐食,“轻尘姐,你先垫一下,帆姐说公司给你准备了庆祝arty。”
朝轻尘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拿奖的喜悦,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低脂低卡少油少盐的食物,没有任何充实感,为了穿下那尺寸不合的礼服,她已经被黎帆勒令饿了许久。
吃完这一小盒,她擦了擦唇。
助理看到这还是忍不住感慨,果不愧是学芭蕾的,普普通通擦个嘴都能这么优雅
然后助理便听到一向和善、好说话的朝轻尘,没有任何回转余地地说道“这所谓的庆祝我就不去了。”
“轻尘姐不行啊帆姐特地嘱咐,别人都可以不去,你必须去这就是特意为了祝贺你。”
朝轻尘嘲讽地勾起唇角,“别自欺欺人了,送我回家。”
坐上公司配的商务车,朝轻尘才拿起手机,一大堆的消息涌了进来,都是祝贺她在今年“死亡”小组中脱颖而出,竟然力压众位前辈拿得影后桂冠,偏偏一条只在问七周年纪念日,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朝轻尘的目光暗了暗,回道什么意思
对方很快就回复。
晚上方便吗见面谈。
没有见面的必要,我们早就分手了。
轻尘,我早就和你解释过,我和他只是协议联姻,我一直爱的人都是你,你喜欢当演员,我就为你保驾护航,我做这么多难道不能代表我真的爱你嘛
对方发来长长的语音,声声诚恳。
可朝轻尘神色未变,眼尾迤逦着得都是冷漠,她回复道上床的那种联姻嘛,的确挺厉害的。
发完这一句,她操作飞快,把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她就是太不清醒,才遭受了这一次一次的背叛,任由对方一刀一刀插入她的心。
车外的秋雨渐盛,朝轻尘突然微微蹙眉,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好奇怪,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很快,便不见了。
平静的湖水水面,储斐挣扎导致的最后一圈涟漪,终于消失在水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