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一晃就到,姜郁提前十分钟下楼,碰巧遇到了自来到山庄后就一直闷在房间的池嘉。
“你也要下去吃饭”姜郁没话找话地问。
池嘉这次有好好回复“嗯。”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姜郁脸上多瞟了几眼,明明也没过几个小时,他的继姐看起来却比先前白了不少,不仅变白了,还更有气色。脸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像只红苹果。
来到大厅,吃饭的长桌前已有人入座。
这长桌很像美剧里的配置,长边很长,每侧各放了四个座椅。而宽的两侧则只能各容纳一人的位子。
在上座的十有就是陆之林。他已有五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好看上去才四十出头。一般的男人在这个年纪都会发福,陆之林却没有,他身上穿的定制衬衫和设计简洁的外衣把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得明显,像个衣架子。
此刻陆之林正端着红酒和一旁与他年纪相仿的易轩说话,听到下楼的动静也没有搭理姜郁和池嘉,大概觉得他俩是小孩,不值当他特别对待。
姜郁本来还想在初次见面时称呼一声“陆叔叔好”,遭了这冷遇后干脆闭嘴。
反倒是易轩旁边的妻子谢素素,笑着和她打招呼“小郁,你坐我旁边吧。”
姜郁乐得坐在美女姐姐旁边,礼貌道“素素姐好。”
姜郁坐的这一侧,依次是易轩、谢素素、姜郁,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池嘉自是不可能挨着姜郁坐,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选择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
简直稀罕。
“看什么看这里又没人,我不能坐吗”池嘉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小声说。
姜郁正襟危坐“没有。”
她发现了一件看似荒谬,细想又觉得有迹可循的事实池嘉怕生。
就在姜郁努力琢磨这个推测究竟是否正确时,东野声和易家的两兄弟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东野声在姜郁旁的空位坐下,易渡挨着陆之林,在他父亲易轩的对面入座。至于易霖,则在易渡和池嘉的中间坐下。
“晓琴,人都来齐了,上菜吧。”陆之林放下盛了红酒的高脚杯,对推着餐车的女管事说。
姜郁数了一圈,算上女管事才九个人,里面易家的人就差不多占了一半。这画展规模也太小型了,还不如说是易家人和陆之林的聚会,她和池嘉以及东野声三个人是中途加入宴会的异类。
“好的,陆先生。”女管事从陆之林的位置开始,以顺时针方向给众人放饭。
先吃一片酥脆的小面包垫肚子,接着喝了份例汤,最后才是主菜烤制小羊排。
开始上菜时姜郁还不敢动刀叉,她还没忘记自己在“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的任务里,时刻担心自己有被毒死的风险。
还是用了外挂,背地里问了2357,确保自己的食物里没毒后才敢开始用餐。
烤制小羊排真好吃,火候和烤制时间刚好,外面涂抹的酱料完全入味了,肉质嫩而不腻,意外爽口。
姜郁幸福得人都轻飘飘的。
陆之林没有“食不言”的规定,边吃边和易轩说话,易渡时不时会插两句。姜郁认真听了会儿,发现都是在说股票基金之类的东西,感觉没意思也就不听了。
和话多的易渡不同,易霖就安静很多,也就刚来吃饭时和易轩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和别人说过话,一心关注盘里的肉菜,是个合格的干饭人。
上到甜点时,东野声偏过头来问“你身体好点了吗”语气中真挚的关心挺像那么回事儿。
“睡完一觉好多了,”姜郁想了想还是补充“谢谢你的红糖水。”
东野声的笑容明媚得让人害怕“不客气。”
房间里比较热,姜郁没戴厚实的围巾,露出一小截洁白似玉的脖颈。
东野声的眼神飞快又刻意地从那里掠过,如蜻蜓点水,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
谢素素吃得差不多,用餐巾纸小心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侧身和姜郁搭话“小郁现在读初几啊”
姜郁
东野声噗。
“素素姐,我高二了。”姜郁忽略掉旁边人憋笑漏出的气音。
谢素素惊得半张着嘴,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你年纪很小,以为你才上初中,没想到已经高二了。”
“没事的,之前也有人弄错过。”她这种温顺小绵羊的长相很有欺骗性,个子再矮一点就更容易骗人。
但原主的身高都有一米六四了,也不算矮吧而且姜郁坚信这具身体还在成长期,还能长个。
谢素素把年龄问题揭过,问了一些亲戚逢年过节来家做客时才会问的问题,譬如“学文还是学理”“觉得哪个科目最好学”“期末考考得怎么样”。
姜郁觉得她也不是故意要问这些问题,只是想聊天但不知捡什么话题才好,所以很礼貌地一一回复“素素姐,我学理科。”
“这些科目都不怎么好学,特别是生物。”
“期末考成绩是班上二十多名,勉强算中游吧。”
“你们学校那么厉害,排上中游也很不错了。不过你学的是理科啊,我高中也是学的理科哦,最难学的感觉还是物理,”谢素素揉了下额角,“完全搞不懂受力分析。”
姜郁对这种话题倍感亲切,“我也觉得物理好难,特别是加上电磁场什么的,简直头都大了。”不过生物里的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也够她头疼的,现在看到豌豆就会想起孟德尔。
“对对对,就是这种类型的题目,完全不知该怎么下手嘛。”谢素素深有同感。
“素素姐,你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呢”姜郁最关心的就是就业问题。
“我之前干的是法医这行,在公安部门工作。”
姜郁听得眼前一亮“法医很酷唉”
她生前在殡仪馆上班,主要的工作是为尸体整理遗容,化妆,穿衣服,对于法医这个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天然生出亲近之感。
“也没什么酷的,”谢素素摆了摆手,嘴角的弧度却在上扬,“我当时就是被电视剧里那些错误的法医形象给误导了,其实这个行业很辛苦,很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大学里是不是得学好多门课”姜郁好奇地问。
“对啊,什么法医病理学,微生物学,细胞生物学,对了,我还出于兴趣辅修过一门法医昆虫学。”谢素素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能回忆起解剖刀的触感,“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实操以及对人体结构的熟练程度。”
姜郁不太懂“法医还要学昆虫学吗我以为这是学生物的人才学的科目。”
谢素素给她解释,学这门课主要是通过鉴别尸体上幼虫的生长阶段,从而推理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我记得当时考试就是课堂上发了几管虫类标本,让我们判断虫的类别,不过我这门课学得不怎么好考下来也就刚及格。”谢素素说。
姜郁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都是向往,但她也记得谢素素这段话是以过去时的“之前”开头,所以问“素素姐不干法医后转行了吗”
谢素素探讨专业时的兴奋消失殆尽,不是很有兴趣地说“现在开了个茶馆,比原先那份工作轻松多了,工作太忙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毛病也慢慢养好了,某种程度也算件好事。”
姜郁看谢素素的表情可完全没看出来她真的认为这是件好事。
易轩插进对话“那份工作还是辞了好,女孩老和尸体什么的打交道多晦气啊,一点都不卫生。”
谢素素面色僵硬,讪讪道“说的也是。”
身为殡葬人员的姜郁没少听周围人说这种话,心里不太舒服,被打岔后也没了继续聊天的想头,继续吃自己还没怎么动的甜点。
易霖是他们中最快用完餐的人,这个从头到尾都沉默的男人在吃完饭后突然站起身,面色阴沉道“我有事要回公司。”
易轩重重放下刀叉,不悦道“外面天色都黑了,雪又大,这时候回什么公司”
易渡阴阳怪气”还公司呢,顶多就算个小工作室。”
被小儿子打岔,易轩反倒软下声音,有了点慈父的影子“明早再走不行吗夜晚开车不安全,这时候高速指不定已经封路了,你只能开小路回家,得多耗费好几个小时呢。”
易霖一言不发地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没和别人多费口舌,径直离开了大厅。
“这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易轩顾及还有外人在场也不好说重话,只得叹了口气,“在长辈面前没规没矩的。”
陆之林宽慰他“年轻人嘛,有点横冲直撞的心气总是好的,再说了,他最近不是刚创业吗公司起步比较忙,这大家都能理解。”
被这么一说,易轩的心里才好过了点。
可没过多久,易霖就神色匆匆地回来,“下山的缆车坏了根本动不了”
姜郁来了来了大家被迫困在山庄里的经典桥段来了
“怎么可能下午我们上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后面也没有人用过啊,怎么可能坏,你是不是弄错了”易渡不信他哥的说辞。
易霖阴沉的脸色因为从外面晃了一圈回来被冻得有些发青,“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弄错不信你自己去看缆车里的两个按钮按了根本没反应,绝对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易渡“看就看”
“好了别吵了。”陆之林厉声道。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外面那么冷,瞎折腾些什么啊山庄里就我们几个人,能被谁做手脚”陆之林这句话意有所指,易霖低下头不说话。
“应该是天气太冷把缆车的某个零件冻故障了,这种小事,我明天找人来修就好,有必要为这么个小问题起争执吗”陆之林发声,其他人都只有乖乖挨训的份,“易霖你今晚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
易霖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
七点钟大家就各回各房了,这个画展参加起来可真没意思。姜郁觉得自己像是外出旅游但因为太懒只能呆在房间里玩手机的游客,颓丧得不成样子。
西外放假都不会给学生留作业,姜郁来的时候就没带书,现在后悔了。
不过刺激的事还是有的,邬里山庄从今晚开始就正式进入猎杀时刻,万事都得小心,姜郁检查过自己的门窗都锁好后才敢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