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宿命一战(2 / 2)

不少散修刀客学的都是破魂刀,因为这同样也是对于散修刀客而言,最为基础的刀法。

通常,修习这种最为基础的剑法和刀法,旁人或多或少都会选择另一门法门来配合使用,毕竟太过基础的法门,所用者甚多,难免少了几分特别之处,就连攻击路数也很容易被人识破。

但偏偏台上这两人,都是拧脾气,一条道走到黑,绝不回头。

今日来者众多,不少人都是想看看,沧浪剑对破魂刀,这两个最基础的剑法和刀法,斗法时会有何种风姿。

当然,此前观者也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沧浪剑和破魂刀使出如此浩大声势。

云台上,骤起一阵白烟,将这方云台笼罩,朦胧不见真意。

慕晚的身影被袅袅白烟遮住,如同身至云间,飘渺若轻云之蔽月,但她的刀势,却没有丝毫和缓,是茫茫苍烟中,斜劈的落日夕照,一招直破祁念一门面而来。

台下有人惊呼“是苍烟落照”

破魂刀的起手式苍烟落照。

“苍烟落照,竟也能有如同幻阵一般的迷惑作用。”

烟云遮住了台下观者的眼,却挡不住祁念一。

她一双天眼能堪破所有迷障,更别说和白泽之眼融合后,世间已无任何迷雾可阻她双眼。

她反手一击,挡住迷雾中穿刺而来的刀锋,刀势太烈,长兵更重,慕晚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一刀上,祁念一周身爆开汹涌的灵力潮,苍白的灵焰尽出。

刀锋压得更低,剑锋横切,往后退了半寸,凛冽的锋刃已经逼近祁念一的喉头。

烟雾太浓,台下观者连雾中人影都看不见,干着急了一阵,便感觉一阵柔和的轻风拂面。

“起风了。”

台下一种沧寰弟子暗自欣喜,楚斯年目不转睛地看向云台,那阵若隐若现的轻风,倏然刮散了云台上的苍烟。

雾散匕现

剑锋率先破迷雾而出,清莹日光落下,剑身灵焰映照日光灼灼,剑影反转,金光从剑尖洒向南霄山脉每一个角落。

所有观者都忍不住退避半步,闭目不敢对视。

清风徐来,殷殷有声。

说来奇怪,慕晚的刀名为吹雾,但却是由她亲手布下的迷雾阵阵。

而真正吹散迷雾的,是祁念一的风。

沧浪剑第二式晚来风急。

云上看台的美妇人满意抚掌轻叹“很多人学这一式时,只觉得风来需得惊而快,却不知凄惨慢风才最是煞人,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是已经领悟了剑意,了不起啊。”

长须老头也赞道“后生可畏啊。”

宁瑾在台下低呼“不仅是晚来风急,还有碧海潮生,小师姐又将这两招连用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台上又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刃相接,慕晚以右腿为轴,持刀斜指,却将刀锋向内,刀背向外,以刀背之势腾身半翻,人与刀竟是旋出猛烈的风暴,直击云霄,令人全然无法靠近。

光听声音,都让人感觉三尺之外也能被这风暴之刃割断。

台下有人迟疑道“这、这是八荒提刀”

破魂刀第四式八荒提刀。

曾有刀客言,破魂刀法虽是几乎所有刀客的基础功法,但却无人能使出八荒提刀这一式的真意。

只因这一刀太决绝,却又太茫然。

刀客拔刀相顾,对准的却是茫茫荒野。

八荒六合,上下寰宇,无人不是敌,无人不可敌。

八荒提刀,是一式根本没有敌人的招式。

这就是数百年来未曾有刀客能习得这一式真意的原因。

但慕晚做到了。

“原来八荒提刀,需得将刀锋朝向自己。”

观者纷纷恍然。

不是没有人试图用过这一式,但无一例外,都被刀锋席卷而上的狂暴杀意自伤其身,根本无法控制住刀势。

刀势乘风,青云直上。

劲瘦的黑衣刀客长臂一振,刀刃抖出上弦之月,血槽猩红,像极了那日无望海的血月。

她曾有过一段不欲人知的往事,那段往事甚至都称不上凄惨,若是对旁人提起,也只会得到一句“你都已经是仙尊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回应。

只能称得上无力。

六合八荒,就好像她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她真正的去处。

苍术谷容不下她,剑魔宫不愿容她,妖域掳走她后毁了她最后引以为荣的医道,仙盟只不过是个帮凶。

而沧寰,她不愿留,也不敢留。

沧寰所有人都在透过她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原本想,就将这满腔悲怆对准祁念一吧,对准那个已死的人,这样她才能好过些。

她总要找点出路发泄,不然终有一日会被自己逼疯。

但她又太理智,太清醒,清醒到不愿去恨另一个同样无辜的牺牲者。

她如今的华服荣光,天下众生的平静生活,都是由那个人的生命换来的。

她不敢,亦不愿恨她。

她提刀四顾,八荒六合,竟无人是仇敌。

既无敌,又如何能落刀

如此,刀刃落下,斩得只能是刀客自己。

这凄怆刀刃,只能斩向她自己。

这一刀太过猛烈,刀锋腾卷出雄浑风暴,肉眼看去,甚至连云台上方的空间都隐隐被割裂错位。

祁念一呼吸轻落,握剑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寸。

慕晚的决绝之心,她感受到了。

慕晚拿出了最强的刀,那她也只能用出最强一剑,才能匹敌。

祁念一周身灵力暴涨,向后退了半步,站定后将剑身平举至身前。

云台上,尘烟悄寂,眼尖的人发现,一道裂缝从祁念一脚下裂开,而后以呼啸之势迅速蔓延至整个云台,蜘蛛网般的裂纹密布,悬于半空的云台,已经开始有碎裂的石屑掉落。

黑纱之下,她金色的眼睛似有光芒闪过。

整座南霄山脉,所有风声都停了,虫鸣鸟叫也都停下。

观者们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不知祁念一要做什么,全都紧张了起来,只有在无望海见过她那一剑的人,才稍有了悟。

云上看台,美妇人远山眉拧起“好可怕的剑意,我竟会因一个金丹境小丫头的剑意而生出怖惧之心。”

祁念一霎时睁眼,长剑高举,非白剑身骤起雷光。

白昼无月,唯有曜日灼灼。

美妇人心有怖惧,也是自然。

因她这一剑,只斩日月

天地雷动,竟有一瞬暗无天日,山崩海啸般的剑风厉厉,竟向太阳而去。

云台上霹雳声不断,剑风奔向曜日,同时将慕晚卷起的风暴刀芒一击洞穿。

这一剑,竟是连灼灼曜日都要暂避锋芒。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裂痕遍布的云台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倒塌,砖瓦灵矿从空中落下,烟尘四下。

评判员和巡场人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

美妇人正欲出手救人,被长须老者拦住了。

长须老者眼含笑意,伸手轻点。

“且慢,你看看。”

薄烟散尽后,日光坚强地从云层中跻身而出,洒在南霄山脉。

透过些微的光晕,将云台都打碎的两人,凌空虚踏,刀剑相抵。

世人觉得,刀烈,就烈在刀的一往无前。刀是单刃兵,刀锋向前时,全然无需有后顾之忧。

而身为百刃之君的剑,怀有双刃。

当一面剑锋对敌时,另一面剑锋指向的是剑者自己。

这就让剑者,更多了一份谨慎和仁善之心。

手持利刃者,终有一日也可能会利刃加身。

但此刻台上的刀客,却用刀背抵上对手的剑锋,让刀锋面向自己。

而剑者头一次双手持剑,她的右手有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山谷,不见回声。

祁念一感觉到对方的气力渐渐小了,但慕晚仍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握住长刀,压向她的剑锋。

慕晚声音低哑“我一直、一直都很讨厌我自己。”

祁念一说“你要讨厌我,也没关系。”

“我不想的,我不想讨厌你。”

慕晚最后轻轻一笑。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姑娘,笑起来也是这么美。

对面的力道骤消,慕晚双臂垂下,意识混沌间,就要从空中坠落。

巡场人急忙要去接,却见祁念一归剑入鞘后,将慕晚拦腰抱起。

她心下五味杂陈,用了最强的一剑后,手臂也使不上力。

悠然香味靠近。

是一朵簪花,轻飘飘地,扔在了她的身上。

祁念一茫然回身看去,人群之中,妙音笑得眼如弯月。

遥遥向她扔来一朵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