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隐世之人(1 / 2)

日月同辉的奇观, 并不只有南霄山脉的观者们有幸见到。

方圆十几公里以内,不少凡人都亲眼见证了这天降异象,惊惧不已地跪地叩拜。

玉重锦听到评判员的声音后, 才如梦初醒,从空中降至云台。

他直愣愣地看着祁念一,她没有想太多,直接在云台上席地而坐, 开始调息。

灵力在全身的筋脉流通一遍,淌过刚才的斗法留下的伤,因灵力强势冲过伤处, 祁念一逼出胸腹一口淤血, 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她身上不仅有内伤,更多的是剑气缠斗所致的外伤,伤口割开衣袍, 留下无数个细密的小伤口。

睁开眼后,祁念一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玉重锦正睁大一双眼,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两人距离很近,一睁眼就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玉重锦同样也是一身的伤,伤得恐怕比她还重些,见她动了, 玉重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合适, 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递来一个药瓶“清灵丹。”

祁念一摆摆手,自己也从介子囊里拿出一个药瓶“我有。”

“哦。”他像是还没有回过神一般,呆呆地在祁念一身边站了好久,直到她都准备下云台时, 才反应过来,问道,“刚才那一剑,是什么”

刚才,她似乎化身明月。

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法。

说起这个,祁念一抵着下巴,也思索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拼一把,把沧浪剑的前四式的剑意全都融合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我完全没想过的全新的剑式。”

“那你为什么最后收剑了那种情况下收剑,很容易自伤的。”

祁念一转过头去,不可思议道“那我总不能一剑捅死你吧,这就是一场论道而已诶。”

隔音结界早已经撤了下来,她清亮的声音从云台传至四方,台下观者因为这句话而静默了一瞬,楚斯年和黎雁回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的断手断腿,不知为何,总觉得被内涵到了。

玉重锦回过神来“对、对哦,只是一场论道而已。”

他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如她这般的超凡剑者,和神剑亲自交手,令他看到了自己未来要追逐的道。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是他玉重锦的生存法则。

是以,刚才那一剑,他真的是抱着必死之心去接的。

如今听她一言,才大梦方醒。

台下,谢天行因这句话眼神微动,低声对曲微道了别,兀自离开了人群。

老头在他心里哀声叹气了半天“我就不该多这句话,这下真的是你们二人决头名了。”

谢天行脚步一顿,不消片刻,又若无其事的往回走。

“你想好怎么打这一战了吗”

谢天行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这种问题若能想得好,那时间也不会多出太多无端的痛苦挣扎了。

他脑海之中,老头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不是吧,你真打算硬碰硬啊我跟你说你要是拿不到蓬莱仙池里面那玩意,你真的会死的你死了老头我可怎么办啊。”

“你别装听不到啊”

谢天行面无表情地离去,暗自盘算着,焚天云图中有没有什么阵能把灵体的嘴封上的。

云台上,祁念一收了剑,就像来时那样,平静地拾级而下。

“哎,等等”

玉重锦叫住了她,见祁念一回身看向他,他嘴唇嗫嚅了下,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凭着一瞬间的本能叫住了她而已。

她眼缠黑纱,无法看到眼神,总让人有些难以确定真正的神情。

玉重锦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个东西,手腕一翻,扔给了祁念一。

祁念一下意识地去接住,这物件入手冰凉,是细长的金属物,形状她很熟悉。

是一个剑鞘。

靛蓝色的外壳上刻着浅淡的水纹,他的剑要宽大许多,因此这把剑鞘足有祁念一的手掌宽。

祁念一笑了下,郑重地将剑鞘收了起来。

玉重锦这才感觉,心中最后那点未竟之意被满足了。

他大步迈开,明明一身伤狼狈之极,但却意气风发地从云台往下走,一时兴奋,将祁念一甩在了身后。

一个硬物带着冷风从他后脑勺袭来,玉重锦下意识地抓住,却发现,这同样是一个剑鞘。

剑鞘最下方刻着一个念字,念字旁边还有个白字,两个字并排,刻痕很深,看着像是新手做的。

这是一把少见的白色剑鞘。

非白最初从无望海被带出来的时候,只有一把剑,并没有剑鞘在身。

但长时间佩剑,无鞘总是显得不太方便,于是非白教她该如何制作剑鞘,她学得快,没费多少功夫就学会了制剑鞘,给非白备了不少剑鞘,每个剑鞘上面的花纹图案都各不相同。

用祁念一的话来说,你们剑灵只有灵体,没有办法换衣服,这也太委屈非白了,多做几把样式不同的剑鞘,也算是给他购置了新衣物了。

气得非白当即变了一身新的衣服出来,让祁念一大为开眼。

玉重锦捧着这把剑鞘,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无遗憾了。

下了云台后,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就此道别。

没有回头,都只是拿着对方的剑鞘在空中,背对着对方挥了挥。

剑者互赠剑鞘,意味着我认可了你这个人,也认可了你的剑。

同样也意味着,鞘在手,剑无阻。

日后若有需要,我愿为你拔剑。

距离南霄山脉五十公里意外的地方,正吵得不可开交。

这里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唯一不同的是,入山的这条路上,从地面到空中,四处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阵法,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若没有熟悉之人带路,寻常人根本无法落脚。

这里是上阳门的所在之处。

上阳门的七大长老全都聚集于此地,看见陆清河的伤势,门主贺乾坤面沉如水。

陆清河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最为严重的伤势,并不是外伤,而是他体内灵脉的伤势。

一个须发皆白,但面容却同寻常青年人别无二致的医修收起了陆清河身上的金针,长叹一声

“贺掌门也知晓,灵脉是修行之人一身修为的容器,这灵脉断绝,他自身无法再产生灵力,哪怕将原本的经脉治好,他也只能够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自身却再无可能产出灵力为己用了。”

这些,上阳门门主如何能不知。

他恳切地问“云谷主,清河的灵脉,真的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吗”

被他称为云谷主的这人,身上的医修法袍下绣莲花纹路,是整个医修之中为二两件被评为第一等的医修服饰剩余那件还被温淮瑜送人了。

此人正是苍术谷的谷主,云一沣。

云一沣淡淡摇头“若是经脉受损,我这凌阳金针倒是能给他修补回来,但若是灵脉受损,老夫还从未听闻过,这天底下有哪个医修能将灵脉修补好的。”

“对于我们医修而言,灵脉是先天器,出生即定型,若是中途受损,那修士直到死,也不会再有重回原样的可能。”

贺门主惨然说“我上阳门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竟然要因为一场论道而前途尽断吗”

云一沣只好安慰“贺门主,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啊。”

贺门主长叹一声,看向床榻之上至今未醒,连呼吸都相当微弱的陆清河“可惜,可惜啊”

“我若偏要强求呢”

这一声惊醒院中所有人,云一沣身后,和他同行的苍术谷所有医修,聚集在此的上阳门几位长老都随之看去。

逆着光,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

但熟悉之人却在听到声音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贺门主无奈道“七疏,你这又是做什么去了。”

七疏道人的外衫凌乱,在肩头斜披着,身上淋过雨,肩头一片濡湿。

他先是疾步跑到床边看了看陆清河的样子,沉着脸说“我七疏的弟子,不会这么简单的信命,我愿强求一次,我相信清河若是醒着,也同样。”

贺门主叹息道“即便你要强求,但连云谷主都拿灵脉断绝一事别无他法,我们还能如何清河还能如何”

七疏道人向云一沣鞠了一礼,这才道“并非是不相信云谷主的医术,但望云谷主念小道挂念弟子的份上,原谅则个。”他看向贺门主“我请了医仙。”

贺门主一惊。

医仙。

天底下能亦此为号的,仅那一人而已。

听说他久居沧寰鲜少外出,也几乎从不接外诊,他亦不缺外物,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碰上心情好的时候,遇到路边寻常凡人的头疼脑热,也会给开一剂药方。

若碰上他不太愉快时,纵有人千里迢迢求医上门,他也不会应允。

最关键的是,外界早有传闻,说那一位同苍术谷素来不和。

贺门主瞥了眼云一沣,对方听见“医仙”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有一点隐约的不悦,但很快就隐去。

贺门主顾不上许多,惊道“那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温淮瑜宽袍窄袖,踏着微雨步入院中。

云一沣起身,漠然回看过去。

温淮瑜却连眼神都没多分他半个,手中折扇一收,用神识将陆清河全身探查了一番。

七疏真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医仙,小徒这情况,可还有救”

温淮瑜收回手,还没开口,便听见云一沣不阴不阳地说“老夫也想听听,温医仙对于这灵脉断绝的症状,有何见解”

云一沣白眉微动“若温医仙能将这灵脉断绝之人救回来,老夫自甘俯首,亲上沧寰,拜温医仙为师。”

温淮瑜终于余尊降贵地给了云一沣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