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车厘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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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混着初冬凛冽的寒意,吹过这个坐落在海滨的城市。
穿着橘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正在认真地清扫着路面上落满的枯叶,将将归到一边,一阵毫无征兆的狂风又再度将那些飘落的枯叶吹起。
有那么运气不好的几片卷着风飘至马路中央,还未停留寻个安处,便被疾驰而过的轮胎不留情地碾碎。
看着重新恢复凌乱的路面,环卫工人无奈地叹了一声“唉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的身后是这个城市乃至整个临溪省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精致无暇的国徽挂在建筑物的中央,与带上了时间磨砺的灰色石柱相衬,在古旧中竟有种说不出的肃穆。
象征着公平正义的法槌落在方形底座上,一连三声脆响,结束了一场争辩之后,像是给覆满枷锁的牢笼上了锁,命定至此。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判决如下”
坐在被告席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干涩的唇瓣抿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听着审判长念出一长串机械化的宣判词,没有一丝反抗的情绪,宛若事不关己般不知在想着什么。
“被告人沈君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直到某个字尾音的落下,女人的眼眸终是忍不住泛上了一抹红色,那漆黑的瞳眸有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无奈。只是那无奈的色彩相较法院之外一遍又一遍清扫道路的环卫工人有着跨越生死的不同。
搭在桌子上的双手不甘地绞在一起,就算拧到留下红痕,其中的疼痛也引不起旁人的安慰和关注。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除了身边的律师,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定是用“罪有应得”的痛快表情盯着她。
这类目光她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看到了许多,掺杂着讥讽与恶意,从不收敛地摧毁她的勇敢。
头顶的灯光极其明亮,好似处于这个严肃的地方,连灯光都仿佛带上了锋利的色彩,刺得她眼眶发疼。
温热的泪水溢出,顺着女人瘦削的脸颊缓缓滴落,掩盖在了喧闹的审判之中。
花梨木的木柄握在审判长的手中,掌心拂过槌柄刻着的麦穗与齿轮。待重新沐浴灯光之际,它的任务也到此结束。
一锤定音。
五月和煦的微风开始带上了燥热的颜色,拂过道路两旁的绿叶,婆娑作响之际与斑驳稀疏的几缕阳光相伴作舞。
即便是海港城市,除却沿海的滨海大道,南港市中心的建筑物依旧耸立,只在偶有的瞬间能够闻到扑面而来的风中那淡淡的海盐味。
简清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在炎热的夏日即将来临之前,带着些许凉意和咸味气息的海风成了南港市固有的特色,一并扫走了她心中的疲惫和烦躁。
“准备好了吗”
循着声音,身边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一脸和蔼地看着她,只是目光中多多少少还是染上了正经和严肃。
简清下意识挺直了身板,将垂落在耳旁不乖的发丝挽至耳后,语气还是能够听出几分从容“还行。”
今天是开庭的日子,手中的这起案子涉及到三个月前发生在南港市繁华大道,造成两死一伤的酒驾肇事逃逸事件。
肇事者李云川是一名纨绔子弟,虽是明显的有错在先,可当时消息一出,放眼整个律师界,宛若烫手山芋般极少有事务所愿意替被害人们辩护。
原因有二
其一,肇事一方请了处理此类案件的知名律师。
其二,有内部消息所传李云川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就算赢是既定的事实,但不免被记上一仇。
最后,简清所在的金研律师事务所受理了这起案子。
起初,向博文想要安排更有经验的秦颂去负责这起案子,奈何秦颂手边的诉讼临时出了点问题,最后还是由简清自告奋勇全权负责。
秦颂说过她这是吃力不讨好,交通肇事作为公诉案件自然由检方起诉,而在刑带民的情况下,简清作为控方律师最多就是在法庭上既判刑之后直接对被告方博取更多的死亡赔偿金。
话虽如此,但简清看待这次问题的思路却出奇的简单。
即便对方背后势力再强大,也抵不过人命关天之下的舆论推动。两死一伤,必然会处以刑罚。
虽然想要判处对方无期徒刑是难上加难,这点在受理这起案子的时候就已经和受害人家属明确告知。
家属很明事理,所谓的要求不过就是尽他们最大的可能增加量刑以及赔偿金额。
当然,简清也没有辜负众望。
被告席上,李云川大概是被教育的不错,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
两死一伤的结果本就是重型,若态度懒散就更不可能减轻、从轻处罚了。代理律师说过本次开庭附带民事诉讼,所以在瞧见控方律师只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时不免有些从容起来。
简清确实很漂亮,她并不属于浓颜系长相,可相反,给人的攻击力却没有少半分。
许是在严肃的工作场合,方才那一头锁骨杀短发此刻也被利落地扎了个低马尾,将整张脸全部露了出来。
和她巴掌大的脸蛋相匹配,女生所有的五官都偏小巧,唯有一双眼睛成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眼睛属细长型,内眼角尖锐并且微微向下勾,而眼尾即便没有笑意和眼线的勾勒也呈现上扬的趋势。明明应该是淡颜的平和,却因此在不苟言笑时立马给人一种疏离的态度。
她的整体妆面很干净,雾面感强,没有用腮红色彩来修饰反而显得整个人更简洁干练。眉底线边缘笔直且整洁,与眼妆浅浅的线条很是协调。
大概是见多了千篇一律用正经的小西装来凸显严肃认真的律师,偶然瞧见一个仅凭一张脸一个眼神就摆明同等态度的,旁听席上的记者们还是没忍住多关注了会。
迫于舆论压力,被告方的确按照简清所想,压着交通肇事逃逸的最低徒刑期限七年为目标。想必以李云川的家庭实力,即便判刑成立,之后也会因表现良好为由而减刑。
所以,简清和检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妥协。
对方律师孙文,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处理交通肇事逃逸案件更是不在话下。但此次案件事出缘由明显呈一边倒的倾向,尽管他再有能力也选择保守压低量刑和赔偿金。
受害人的目标铁定就是让肇事者付出同等代价,但死刑和无期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孙文以为在妥协之下,只要出现量刑他们应当都会接受。
他把重心放在刑事处罚上,对赔偿金方面可以说是不太在乎,因为他潜意识里并不认为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然而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势大凶。
刑事诉讼上被检方压了一头不说,民事诉讼时对方律师环环相扣步步逼近,什么抢救费、护理费、务工费等一项不落全部都给算了进去,很明显是不打算在赔偿金上放过李云川。
颇有种就算是坐牢我也要让你把牢底坐穿,就算是赔偿我也要狠狠敲诈你一番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