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家丁这话,前堂里的众人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便相继起身,一同前往后堂用餐。
只见后堂里已然摆下几桌酒菜,尽管只是些家常菜肴,却胜在菜量极大,倒是符合习武之人的食量。而且听家丁介绍,所有食材都是自家庄园里养的鸡鸭、种的蔬果,可谓干净新鲜。
而在主桌的主人位置上,此时已有一名身形削瘦的垂暮老者落座,强颜欢笑招呼众人入座,但却掩盖不住他笑容背后的忧虑,正是此间的主人文冲霄文老师傅。
除了刚到不久的赵副堂主一行三人,另外的河江武氏、广平阮氏和百刀门众人早已见过这位文老师傅,这顿饭自然就成了替夜神殿三位贵客接风洗尘的晚宴。
于是赵副堂主、下山虎和小余三人便坐上文老师傅所在的主桌,并且由河江武氏为首的武镇渊、广平阮氏为首的阮中焕和百刀门的柯教头三人同桌相陪。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也相互见礼完毕,主人位置上的文老师傅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便将目光落到了小余身上,向赵副堂主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兄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能跟随在冬雪堂副堂主的左右,无疑是冬雪堂里出类拔萃的后辈人才,可谓前途无量。”
赵副堂主急忙谦虚几句,但那文老师傅却因此叹了一口长气,摇头说道:“夜神殿乃是南疆境内的第一大教派,自是人才济济,是为长江后浪推前浪。想我文家的后辈弟子当中,但凡能有几个像这位小兄弟一般的人才,文家上下也不至落得如今这般局面,只能厚着脸皮叨扰各路同道。”
听到这话,桌上众人心知主人家已经说到了正题,当即纷纷表态。当中百刀门的柯教头更是说道:“文老英雄大可放心,不管平家后人和他们请来助拳的那些中原武人如何厉害,也休想在我大越境内仗势欺人。就凭他们区区六个人,难道还能对抗我整个南疆武林不成?”
这话一出,后堂里分坐几桌的众人都是连声喝彩,但那文老师傅却是愁容依旧。待到众人声音稍缓,他才苦笑一声,说道:“各路英雄的好意,文冲霄深感大恩。既然夜神殿的贵客如今也已抵达,趁此机会,老夫便多说几句,同时斗胆向在坐诸位恳求一事,还望各路英雄成全。”
说罢,文老师傅便挥手唤来两名家丁,将他连人带椅往后挪开丈许,然后向众人说道:“这几日迎接各路英雄的到来,老夫一直不曾起身见礼。这倒不是我文冲霄倚老卖老,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接着,这位文老师傅掀起自己的长袍下摆,却见他的长袍之下、长靴之中,分明竟是一双木制假腿。只听他叹息道:“当年我与【河洛枪王】平东峰一战,本就经脉大损,功力俱失。谁知后来这三十多年间隐居在这潮湿的海边,一双腿也因此染上风寒之疾,不得已只能锯掉。所以如今莫说是与人动手,老夫的这副残躯就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看到文老师傅居然落得如此境地,在场众人惊愕之余,都是大感惋惜。文老师傅默然半晌,又缓缓说道:“要说当年我与平东峰之间的那一战,其实是他主动找上门来,坚持要与我文家的【暴雨梨花枪】争一个输赢。而我们两人的功力本就在伯仲间,大家公平对决,斗到最后生死一线之际,双方都已无法收手,这才落得一死一废的结局。
只可惜按照中原惯例,向来是尊死者为大。大名鼎鼎的【河洛枪王】毕竟是死在了老夫枪下,这一桩罪孽自然也就归到了老夫身上。尽管老夫因此退出江湖,远遁南疆隐居,但这三十多年来,平家后人为了替平东峰报仇雪恨,或明或暗,始终通过各种方式向我文家下手,双方也为此各自损失了十几条人命。就连我的二弟和膝下两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是相继命丧于平家后人之手。
所以此番平家后人送来战书,说是要彻底了结这桩世仇,老夫也是同样的心思。但愿经此一役,无论是我文家的后人还是他平家的后人,都能就此放下心中仇恨,再不会因此受到拖累。”
要说关于文平两家之间的这段仇怨,在场众人自然早已知晓。但此刻听到这个断了双腿的垂暮老人亲口提及,难免都有些唏嘘。当中有不少见过些世面的,更是对此感同身受,深知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本就如此,一旦不慎沾染上了,往往就是终身无法逃避。
于是众人便相继附和,说道:“文老英雄有心化解两家的仇怨,自是在好不过。但有任何吩咐,大伙必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