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中之人的这句话看似平淡,但是小余听在耳中,心中却立刻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因为对方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言下之意分明是要让自己去学中原道家的武技。否则的话,待到自己十八岁那年,倘若自己的本事不足以前往中原报仇雪恨,那么便只能由天界之中的那位现任圣女传授自己【花月神功】了?
而木中之人有此一说,其实也就从侧面印证了自己此番外出目睹的真相,也便是自己方才提出的疑问。南疆地界上所谓的吸血妖族传闻,根本就是由夜神殿编造出来的谎言,因为真正吸食人血的妖魔,其实正是夜神殿历代修炼【花月神功】的圣女。从古至今,那一具具被人吸干了鲜血的尸体,包括小余在凤鸣镇上和地界冬雪堂里两次撞见被吸干了血的尸体,的确都是夜神殿的历任圣女所为!
正因如此,自己这位师父才会先后两次暗示自己去参加本月中旬那场【龙城演武】,以前十名的身份获得学习中原道家武技的资格,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若非如此,那么留给自己唯一的选择,便只有修炼那门要靠吸血练功的【花月神功】了。
而眼前这位中原诡道高人之所以和自己绕来绕去,故意把话说得云山雾里,还多次强调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无疑是在避嫌,又或者说只能是在私底下偏袒自己。
因为这位木中之人如今的身份,毕竟是夜神殿乃至整个南疆地界受人敬仰的“智者”,又是受了那位圣女所托来教自己读书写字,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是站在夜神殿圣女那边。
所以无论是关于自己的身世来历,还是关于【花月神功】和【吸血妖族】的事,以他的身份,也确实不便多言,更不应该指点自己去学中原道家的武技,以此逃避日后修炼那门要靠吸食人血练功的【花月神功】。不然的话,岂不是打乱了那位圣女的安排,违背了她的意愿?
想到这里,望着眼前这棵高大的血木,小余不禁面露疑惑。
可想而知,当年将自己带回南疆收养的那位夜神殿圣女,与受她所托来教自己本事的这位师父之间,似乎并非自己预想之中那般同心;至少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面,两人似乎存有分歧。对于这一点,若说过去的小余只是隐约有所察觉,那么在这一刻他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甚至是可以确认。
眼见小余惊疑不语,那木中之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当即说道:“你用不着在那里胡思乱想。你可还记得,我一早便曾说过,这夜神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余迟疑着说道:“你说此间是异国邪教,是淫邪之地。”
木中之人冷笑一声,说道:“便如方才所言,一个有本事的人,也便有了选择的权利。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选择,这却与你无关了。”
小余见他不肯把话说破,但这句话里的意思,似乎竟是要与夜神殿为敌,难免有些不安。他急忙说道:“师父,我之前便曾问过你,你是中原高人,打心底瞧不上这南疆小国,为何还要尽心尽力替他们谋事设局。而你的回答却是中原男儿顶天立地,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要替夜神殿办事,那便要说到做到。可是……可是听你方才这话,难道……难道你……我不太明白。”
听到这一问,木中之人却是长叹一声,笑道:“痴儿!你这一问,未免太过天真幼稚。须知世间之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所谓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不管君子小人,谁又没有自己心里的算盘?包括你我之间,同样也是如此,我教你本事不假,但你又可曾知道,我同样也要在你身上打主意?”
顿了一顿,他又喃喃说道:“昔日我命悬一线,初涉黄泉,难免贪生怕死。夜神殿以【血木禁术】替我续命至今,这些年来我替南疆谋划无数,包括这一场篡改天命国运的【十年之局】,无论恩情还是承诺,在我而言,也早都已经还清了,全无半点亏欠。而今我替自己打算,做出自己的选择,又有何不妥?”
话到此处,这位栖身于血木之中的中原诡道高人言辞一肃,随即正色说道:“够了,闲话修说。本月中旬的这场【龙城演武】,乃是朝廷与中原道教共同召开,要在南疆挑选出十名少年英雄学习道家武学,这是黎氏皇族、大越朝廷和中原道家三方的共同决定;至于你被夜神殿选中,前去龙城参加这场比试,则是地界四堂的决定。整件事从头到尾,与我全无半点关系。至于你能否跻身前十,又是否愿意去学道家武学,甚至是否愿意去参加这次的【龙城演武】,那便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小余听他说到最后,又绕回到【龙城演武】一事,再回顾这些日子自己的困惑,心中已渐渐有了决断。
要说依照少年人的心性,南疆境内这一场前所未有的【龙城演武】,哪怕只是去看个热闹,小余当然也是想去的。而他之前的抗拒,则是源自那个中原武当高人少阳子,至今还对少阳子当夜那一掌之威心有余悸。
再加上那少阳子借疗伤为名,故意将阴派真气注入小余体内,险些令他沦为一介废人,所以事关中原道教的这场【龙城演武】,包括获胜者还要拜入中原道家门下学习武技,小余才会如此之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