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任弘亦在龟兹城、轮台城斩得龟兹兵两千级,渠犁铁门所斩首级尚有千余,他则推让给了渠犁司马奚充国,但也足以中率封侯!”
祝生强辩道:“龟兹、轮台的首级,军司空令前往验证时,多已腐烂不可计数,谁知究竟是不是士卒,万一是被滥杀充数的龟兹平民呢?且那多是乌孙人所杀,故不该算数。类似的事,义阳侯也做过,前年楼兰之战,若羌人斩得的胡虏头颅,又被其用来给手下吏士报功。”
祝生看向主持会议的丞相和御史大夫:“我提议派遣使者彻查此事,若任弘谎报斩首数目,应效孝文皇帝时云中太守魏尚事,加以严惩!”
“腐儒!”
辛武贤恼了,腾地站起身来,大骂道:“任弘以区区谒者,遭逢龟兹叛汉,与匈奴围困轮台、渠犁,任弘奔赴万里,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请得乌孙援兵,灭龟兹,解轮台之困,又使匈奴右贤王退兵,此可谓万里振旅,汝竟欲收系按验,亲者痛仇者快。”
“我怀疑你是匈奴右贤王派来潜伏在大汉的间谍!”
长水校尉今日虽未披甲,却仍有战将气势,哪怕中间隔着十几步,亦让贤良文学们害怕,幸好佩剑都留在外面了,他摸了一下摸空了,只欲上前揪着祝生就打。
祝生只得一边仓皇后退一边高喊:
“丞相,御史大夫,长水校尉咆哮相府,当逐!”
“就算要逐,也等乃公撕烂你的嘴再逐!”
王丞相连忙咳嗽不止,胆小怕事的御史大夫杨敞瞪大眼睛,训斥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看好好的相府集议就要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演变成斗殴,好在辛武贤身后,一位头戴委貌冠的卿士拦下了他。
“辛校尉,且慢动武,让我来与他讲道理。”
这位卿士与辛武贤相反,文质彬彬,笑容温和,虽然才四十多岁年纪,但鬓角已生华发。
却是光禄大夫,在典属国任职的常惠!
典属国相当於外交部和民宗局的合体,直接负责藩邦属国事务的机构,五属国归他们管辖,大汉与番邦的外交事务也由典属国管。
如今的典属国是大名鼎鼎的苏武,而典属国右丞常惠,则是曾跟苏武出使匈奴,一同被扣19年的假吏,多亏了他的机智,苏武才得以归来,如今仍是苏武的左膀右臂。
和想要开边立功的六郡良家子类似,这些掌管着典属国的昔日汉使,是最明白西域将士不易的人。当然,他们也希望自己的职务能扩大些,不然再像前些年那般断绝与西域往来,典属国随时有可能撤销,并入职能类似的大鸿胪。
机构存亡,不可不争!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与六郡的将军校尉们是同盟。
常惠在辛武贤耳边说了几句,将他劝坐下,走到中央,朝丞相、御史大夫拱手:
“就算龟兹、轮台的斩首难以一一验证,龟兹王、尉犁王的首级总是真的吧?”
“按照封赏之科,斩捕敌酋名王,也可以封侯。前年的张掖之战,张掖属国都尉郭忠斩犁污王,便封了成安侯。傅介子更是以斩楼兰王安归而封义阳侯,有先例可询。一个头颅尚封七百户,两个头颅却不封,这恐怕会惹天下人非议。”
“而任弘的功劳,还不止於此,他说动乌孙出兵,相当於让乌孙彻底背弃匈奴,同汉结盟,断了匈奴右臂。”
“他还在沿途说动了姑墨王遣使入朝,而姑墨王又联络了疏勒、尉头、温宿、莎车等邦,一共八个西域城郭国请朝汉阙,与匈奴断绝关系,恢复属邦外臣地位,西域南北两道,尽竖黄旗!”
这都是典属国负责的事务,常惠自是一清二楚。
“昔日博望侯张骞非有斩首阵战之功,却因使绝国大夏,为汉联络乌孙结昆弟之好,得以封侯。如今看来,任弘身为使者,亦有大功!”
“依此种种,任弘非但必须封侯,而且,得封千户以上方可!”
支持此议的辛武贤等校尉大声赞同,御史大夫杨敞和丞相开始交换意见,儒生们则交头接耳,暂时没有站出来反驳。
这些都是无法否定的事实,谁让任弘一口气立了那么多功劳,仿佛知道朝中会有人反对自己封侯一样。
坐在靠南后排的杨恽露出了笑,看来不用他出马了。
然后这时候,依然在飞笔记述的桓宽却停住了笔。
因为贤良文学的领袖,来自中山郡的文学,博士刘子雍已缓缓站了起来。
他是大鸿胪韦贤的亲信,而韦贤乃是当今天子的老师,邹鲁大儒,负责外邦入朝的礼节。
所以刘子雍与早早跑来叩阙的姑墨国使者有接洽,据说,他有扭转今日局面的杀手鐧!
却见刘子雍肃然下堂,对丞相、御史大夫作揖:
“我有一事,须得禀明诸位公卿。”
“任弘本非持节使者,但却在西域私制节杖,他矫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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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先说一下吧,这本书不会造反的,原因见77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