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延年贪的钱除了用来豢养死士,收河东孤儿,为大将军代汉做准备外,也有部分孝敬了霍夫人,为其治园囿买奴仆,因为田延年知道,大将军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女人了。
回应很快就来了,霍夫人邀田延年明日正午,在长安城外的霍氏庄园相见,田延年遂换了一身常服乘车前往。
霍氏的庄园建在号为膏土,其贾亩一金的丰镐之间,建筑很大,旁边还有许多良田,田延年的车马从后门进去。
等下车后,田延年立刻发现,今日来接待他的,不是霍显的亲信冯子都,而是大将军的家监王子方,笑吟吟地看着他!
田延年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但却无法退走,只能硬着头皮随王子方进入庄园。
近年来长安流行西域的瓜果,庄里种有葡萄园,藤蔓绿叶正茂,遮住了正午的阳光。而等田延年的那人,就坐在葡萄架下的席上,面前放着一壶酒,独自一人饮酌,已喝了不少。
他今日没穿三公朝服,只着常衣,坐着时似乎更矮小了,但胖大的田延年却膝盖行跪拜於地。
“大将军,下吏……”
霍光手往案几对面的坐席一压。
“子宾来得不慢啊,坐。”
“你我许久未曾共饮,好好交心而谈了!”
……
田延年默默入席,却见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卷简牍。
“打开罢。”
霍光看着他:“你得看看。”
田延年已经猜到是什么了,摊开简牍,瞧了一眼便默然不对。
确实跟他有关,是有人举咎,田延年任大司农时主持平陵工程时,将三千万的封土成本,记成六千万,盗取其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谨慎也会留破绽啊。
霍光盯着田延年:“主守盗三千万,还是平陵的钱,此大不道之罪也,子宾,确有此事?”
事已至此,田延年也不再如上次那般隐瞒了,他也不怕了,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抆着嘴角,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有!”
霍光叹了口气:“初时我还惊奇,以你在河东任太守时的清廉,为何忽然便如此贪婪,身为九卿中二千石,每年俸禄赏赐不绝,应不至於缺钱。“
“后来才知,你不仅养了死士,还在河东郡暗暗收养孤儿。长安附近两座,百余人,河东郡五座,各百人,合计六百余人,难怪花销如此之大!”
田延年避席长拜:“大将军皆已知晓,亏得下吏还自作聪明,真是惭愧。”
霍光很是失望:“灯下常是黑的,我初时也未曾怀疑,可废帝一事,将你影子照出来了,石显也是你收买的人罢?”
“是。”
霍光眯起眼,先前的猜测一个个得到了证实:
“如此说来,废昌邑王之事,从头至尾都是你在谋划,去年派人去朔方刺杀县官,烧仓的也是你?”
“是。”田延年不吝否认,这是他最遗憾的事,若当时成功杀死刘病已,今日便不必烦忧如此了,实在是小觑了此子啊。
霍光拍了案几:“田子宾啊田子宾,真是做得好大事啊!居然还栽赃给广陵王刘胥,贼喊捉贼,你每一桩都是族诛死罪!”
田延年却笑了:“臣不怕死,大将军不妨再多问问,下吏做这些,意欲何为?”
霍光摇头:“老夫不想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想,哪怕听了,都要去泾水中洗耳!”
田延年道:“恕臣斗胆,大将军坐到这个位置,持斩蛇剑,践阼而掌天下权,就算你不想,手下人也会暗中琢磨,为大将军思虑身后之事啊。”
霍光大怒:“思虑身后事,为我好?田子宾,你这是欲陷老夫於不忠之地!”
田延年摇头:“不然,这世上还有多少人以为大将军是忠臣?大将军莫非忘了?年初时,有御史严延年上奏疏,说’霍光擅废立,亡人臣礼,不道‘。严延年虽被处置下狱,群臣虽不敢附和,但朝野持此说恐怕不在少数,恐怕连皇帝也如此想!”
事已至此,田延年索性将藏了许多年的话,统统说出来了。
“大将军行伊尹事,可知伊尹的下场?史书说伊尹秉政三年,归於太甲,得以善终,可下吏还听说过一种说法,太甲囚於桐宫七年,潜逃而出,杀伊尹!”
“非独伊尹,自古权臣鲜有善终者,大将军还记得臣说过的晋卿里克么?行废立之事,却为晋惠公族灭,周勃亦拥立孝文,却受辱於狱吏,几死矣。刘氏天子薄恩寡义,大将军是想做里克,还是周勃?君百年之后,霍氏族矣!”
田延年重重叩首:
“依臣之见,大将军已退无可退,只有再上前一步!为大将军身后名计,为子孙计,汉历中衰,当更受命,宜行尧舜禅让之事,霍氏代汉为天子!”
……
PS:第二章在傍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