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一位庶长子的死,吸引了朝堂文武的目光。
刑狱司明面上的职责是监察百官、审理冤假错案,处理这个案子的效率极为惊人,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梳理清楚案件大致来龙去脉,甚至把目光锁到了慕秋身上,在慕秋抵京当日,刑狱司的人就已经得知了消息,第二日直接上门“请”人。
慕秋知道的消息并不多。
直到看完这两份卷宗,她才发现,这件案子背后居然牵扯进了这么多势力。
而这些在卷宗中出现名字的,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人。
潜藏在水底下搅动风云的又有多少人呢
重新卷好两份卷宗,慕秋神情凝重。
她刚将卷宗重新放回楚河手边,楚河瞬时睁开眼睛。
他方才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装睡还是真的睡了过去。
“二小姐都看完了”
“都看完了。”
楚河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感觉如何”
慕秋实诚回答“错综复杂。”
楚河笑了一声,听在旁人耳里颇为嘲弄“哈,那慕小姐梳理清楚了吗”
慕秋退回自己那张梨花木椅子坐下,语气诚恳。
“楚大人想问什么不妨明说,我感受到了楚大人的诚意,该说的都会如实道来。”
至于那些不该说的,她自然也不会说。
楚河不知是否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眼眸眯起,那只戴着玉扳指的右手拇指不紧不慢敲打扶手。
咚。咚。咚。
玉扳指和梨花木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静谧到极致的屋内响起。
慕秋突然知晓,她为何会觉得刑狱司沉闷危险,晦气得不行了。
这个地方竟连一声鸟叫雀鸣都没有
身处闹市隔壁,却死寂到如同炼狱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刑狱司
心思流转间,慕秋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是慕云来先开了口,温润的声音插入进来,打破楚河和慕秋的对峙“楚大人,舍妹年纪尚小,你拿出审问犯人的架势面对她,会吓到她的。”
慕秋顺着慕云来的话说“是啊,楚大人,这些心思用在我一介弱女子身上,实在是浪费了。”
楚河大笑起来“二小姐看着可不像普通弱质女流。也罢,看在慕公子的面子上,我就直接问了。”
从椅子上起身,楚河走到慕秋面前,右手按到桌面,那枚玉扳指直接送到了慕秋眼皮子底下。
慕秋强忍着,不敢让自己的视线乱瞟,直视俯身盯紧她的楚河。
“二小姐应该清楚,这个案子追根溯源,源头在于那位叫翠儿的琴师。据我所知,翠儿临死前,最后一个与她有过接触的,就是二小姐你”
慕秋点头“没错。”
刑狱司都直接找上她了,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看着她这么配合,楚河继续问道“当天晚上,你在牢房里停留了一刻钟,翠儿和你说了什么”
慕秋眉峰蹙起,眉眼间骤然浮现出怒意和锐利来。
“翠儿姑娘在向我控诉,控诉扬州知府庶长子施加在她身上暴行控诉知府衙门的狱卒试图屈打成招”
“翠儿姑娘在向我哭泣,在向我求助,她不求我能救她,只希望我能帮她洗刷身上的冤屈”
“谁人不是清清白白来到这个世界上,到了生命的尽头,一个从没有做错过事情的女子,想清清白白离开这个世界,难道这个要求有错吗楚大人”
她说着说着,竟是也从椅子上起身,逼得站在她面前的楚河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那双如远山隽岚般的眼睛里,有水光一闪而逝。
楚河抬手鼓掌,冷笑“二小姐好口才。”
慕秋脸上怒容瞬间收敛了个干净。
她翩翩行了个礼,柔声说道“楚大人过奖了。方才我只是在模仿翠儿姑娘的神态语气,若是吓着楚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
一直坐在旁边的慕云来嘴唇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努力压了压自己泛上来的笑意。
“是吗,我看二小姐自己对此事也非常愤怒吧。”
“当然愤怒。楚大人别忘了,我在回京途中,莫名其妙遇到一场刺杀,险些葬身江底。”慕秋看着楚河。
楚河拂袖,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端起茶盏大口喝了起来。
“二小姐,你没有说实话。楚某是在真心查案,你我应该同心协力才是。”
“楚大人觉得我骗了你”
“是糊弄还是坦诚,二小姐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慕秋一笑“我对我的坦诚心中有数。”
她可太心中有数了,她压根没说谎。
只不过是掐头去尾,省略了不少。
楚河也跟着她微笑起来“二小姐暂时不想说也无妨,你才刚回到京城,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楚某也是能理解的。想来过段时间,二小姐就能相通了。”
听出楚河话里的威胁,慕秋心下生寒。
楚河想要出手做什么
“楚大人。”
慕云来挡在慕秋身前,将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素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此时脸上浮现出愤怒警告之色。
“我二妹妹姓慕。”慕家的人,你楚河也敢轻动
“我知道。”楚河额角青筋鼓起,对着守在外面的人喊道,“来人,送客”又看向慕秋和慕云来,“二位,请吧。”
负手目送着慕秋和慕云来离开的背影,楚河慢慢转着那枚玉扳指,神情逐渐陷入沉思。
“大人,人已经离开了。”一刻钟后,下属回来向楚河禀告此事。
楚河“嗯”了一声。
“大人。”下属是楚河的亲信,知道他不少秘密,“今日您对那位慕二小姐的试探,可有什么成效”
楚河似乎是被开启了笑穴般,在听到这句问话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位慕二小姐确实是个聪明人,前面我都被她糊弄过去了。”
“可惜啊,还是太年轻,过犹不及的道理还没学透。”
“通知另一边,信物就在她手里。”
他几次挑衅,几次转动玉扳指,都是为了让慕秋注意到玉扳指,以此观察她神色变化是否存在什么端倪。
慕秋的神色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但到了最后,玉扳指都放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她依旧没有去瞥上一眼
这样刻意避开的举动,反倒将她暴露了。
慕秋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此时此刻,她正在白霜的搀扶下走进马车里。
车轱辘缓缓滚动,从这条巷子拐进热闹的玄武大街。
这条巷子的拐角,设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面汤铺子,铺子开设在这里,生意还算热闹,六张桌子里有四张都坐着人。
最角落那张桌子里,有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劲装,头上戴着斗笠。
斗笠边沿压得极低,藏住男人的眼睛,仅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男人身上最奇怪的一点是,他的武器是把细长如钩月、用白布缠绕包裹住的弯刀。
他就坐在那里,慢慢吃着面汤,目送慕家马车一路远去。
女鹅短时间内肯定k不过官场老狐狸叉腰
不过风水轮流转。
顺便把狗男人拉出来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