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削瘦的中年人,穿染满血污的囚服盘坐在角落里。
裸露在的肌肤布满严刑拷后的伤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年人的胸口还有起伏。
他还活
卫流用己刚刚翻找到的暗牢钥匙开了锁,踩过满地血污,步步来到慕光面。
“慕大人。”
纵使到了这境地,慕光依旧维持住了作为一个文臣的风骨。
他坐姿笔直,干枯的发梳理得极为整齐,发丝里看不见任何稻草。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喊他,慕光慢而痛苦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看清卫流的模样后,慕光一愣,随后,眼里流淌出温柔的笑意。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在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在这情况,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发他们的行踪。
没有耽搁时间,卫流亲背起慕大老爷,沈默在面开路。
一切都顺利,就在他们即将撤出暗牢时,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谁在那”
然后有更激烈的动静响起,间或夹杂兵戈碰撞之声。
既然已经被人发了,卫流沈默也不再小心翼翼,迅速向冲杀而去。
战斗之时,为了护身后的慕光,卫流一个不注意,右手小臂被狠狠砍了一刀,若不是他躲闪得及时,险些就要场被废去一臂
疼痛从伤口蔓延开,卫流皱了皱眉,换左手握刀,继续突围。
几人且战且撤,慢慢地便撤到了院子边缘。
就在这时,十几个弓弩手猛地在屋檐上矛,尖锐的弩箭准了卫流等人。
可还没等他们开始攻击,先有一批弩箭从他们身后,将他们的身体贯穿。
是郁墨简言之的接应来了
有了这份接应,卫流轻轻松松出了孟员郎府。
“在这边”简言之坐在马车里朝卫流挥手,“扫尾的事情交给郁墨来接手,我们先送慕大人出城”
马车一路疾驰,朝城门口赶去。
孟员郎府里的人虽然被卫流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但也不是真的吃素,组织了追兵在马车后追赶。还有人提绕到了城门口,命令城门士兵马上关闭城门,阻拦卫流他们出城。
无缘无故是不能在白天关城门的,城门士兵想要去请示城门校尉,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一问知道,原来城门校尉去探望受惊的江南总督大人了。
在城门士兵急寻找城门校尉时,马车已接近城门口。
卫流草草包扎好流血的伤口,握弯刀坐在车辕,已做好强行杀出城的准备
“正通钱庄装银子的几个大箱子翻了,里面装的钱全部都撒出来了”
“什么”
“银子真的有银子”
这则消息在人群中传开,即激起千层浪。
钱庄的钱箱翻了,里面的钱撒了出来,不去捡钱就是傻子
粮行今日东有喜事,所有粮食的价格都比往日便宜了一半,本就有一堆百姓围在粮行门口等买粮食,听此事,暂时把买粮食的事情压后,算先冲去钱庄那边捡钱。
他们冲得太快,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把几大袋豆子掀翻。
豆子滚了满大街,不少人脚下不注意,险些被豆子绊倒。
为这两件突发情况,城门的混乱程度迅速增加。
卫流望眼这些吵嚷拥挤的人群,唇角微微溢出一丝笑意,伸手撩开马车帘,车里的简言之道“我们放弃马车,趁乱出城吧。”
在就是出城的最好时机。
卫流背慕大老爷,逆疯狂朝钱庄涌去的人群,不断逼近城门。
有守城门的士兵眼尖发了卫流一行人,可是没等他们上阻拦,有一群乞丐百姓从城门潮水般涌了进来,嘴里还不时大嚷己要去捡钱,用身体阻拦了守城门士兵的去路。
卫流背慕光,在守城士兵的眼皮子底下与他们擦身而过。
简言之在沈默的保护下,同样是有惊无险。
他们顺利地混出了城,将这座宏伟沧桑、高挂“扬州”二字牌匾的城门甩在了身后。
“这这就出来了”简言之愣愣扭,看身后的扬州城。
在他的想象中,他们应该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方艰难混出了城。
可在,那叫一个有惊无险。
唉,不过只要能平安出城,简言之就想谢天谢地了。
出了城后,他的小命基本可以宣告彻底保住。
简言之抓紧问道“我们在去哪儿”
卫流没。
他背慕光,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
终于,他找到了己想找的哪个人。
细雨霏霏,城门周围一片混乱,有女子撑一把六十四竹骨节水墨伞,向他快步而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提裙摆,淌泥水小跑到他面,眼眸微微弯,柔而软。
这样的眼神,再冷的冰雪也会忍不住为她化作一汪温水。
“你大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身子虚弱,在昏迷了。”
他知道她最关心什么,没等她发问,先一步开了口。
慕秋看了他背上的慕光一眼,抬了抬手,将手里的伞倾斜到他慕光顶上,为他们遮去冰凉的雨丝。
卫流抬,看顶的伞。
这样一来,他慕大老爷是免去了雨水的困扰,她己却有大半个身子露在伞,被雨水淋。
“你”
慕秋瞪他一眼,断他后面的语“卫流,等会儿我再骂你。”
被瞪了一眼,卫流反倒笑了。
简言之站在旁边眼巴巴看,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慕秋“马车在面等,我们先过去吧。”
追兵随时都有可能到,几人没有寒暄,迅速跟慕秋来到马车。
慕秋准备了三辆马车,中间那辆马车里还有位大夫。
慕大老爷被放进第二辆马车里。
慕秋跟一块儿进了马车,帮大夫下手处理慕大老爷的伤势。
被抓进孟员郎府后,为了撬开慕大老爷的嘴巴,那些人什么刑讯手段都用上了。
慕大老爷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了整整一个月,身上有多处伤口都发了炎成了腐肉。
大夫慕秋处理了久,将所有伤口都上药包扎好。
马车空间狭窄,处理完伤口后,大夫想让慕大老爷平躺下来。
慕秋见这里没有什么需要己帮忙的地方了,算去另一辆马车坐,把空间让出来给大伯父休息。
卫流正在马车里独处理右手小臂处的剑伤,马车帘突然被人从面掀开。
慕秋走了进来,坐在他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卫流松了力度,任她拿走药瓶。
他垂眸,看她在一丝不苟地为己包扎伤口,语气里含了几分笑意。
“方不是要骂我吗”
慕秋洒金疮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放下药瓶,用绷带帮他包扎伤口。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慕秋回应,卫流眉眼间蕴藏的笑意越发浓了“不想我,看来确实是生我气了。”
绷带已经缠绕得差不多了,慕秋了个结,板脸骂道“卫流,你大轻狂,我生你气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卫流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是正常。”
“你”
卫流接过她的茬“我不仅大轻狂,我还傲慢无礼,心狠手辣”
一股酥麻从他的心尖开始蔓延,化作撩人的痒意,让他心痒难耐。
直到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这股痒意有所舒缓。
可快,他又开始不满足起来。
“我还得寸进尺。”
人素来得寸进尺。
得到过更多之后,就会不满足于仅仅一个拥抱。
他低下了,鼻尖贴她的鬓角,在她耳畔咫尺之间低语。
“更厚颜无耻。”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侧,慢慢收紧,让她重心不稳,彻底跌入他的怀里,在他怀中方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直到听见卫流剧烈的心跳声,慕秋慢慢回过神,意识到她在卫流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伸出手,试图推开他。
然而,卫流下一句,让她本就不算剧烈的挣扎顿时停住。
“可是慕秋,你还是回来了。”
“我来扬州就是为了找我大伯,他还没被救出扬州,我然要回来。”
“就只是为这个原吗”卫流问她。
慕秋没,过了好一会儿,她反问回去“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
卫流闷笑出声。
靠得太近,慕秋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他五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抬起她的,让她看清他眼中的灼热。
“慕秋,你心里清楚的。”
简言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帘一把被人从面掀开。
慕秋气势汹汹闯进马车里,坐到简言之面,脸上带显而易见的恼怒之色。
简言之偷瞧她两眼,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我的马车”
慕秋反问“我来你马车有什么不吗”
不。
非常不。
但看慕秋的眼神,简言之耸了耸肩,转而道“他那人就这样,你别太生气了。”
脸都涨红了,看来她确实被气得不轻。
慕秋“”
她撩开了窗帘。
夹水汽的风迎面吹来,将她脸上的羞恼之色慢慢压下去。
可是只要一闭眼,卫流那句时的神情,甚至是音调,她脑海里都记忆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清楚的。
她确实清楚,己会此坚决地赶回扬州,不只是为大伯父。
甚至在小舟上努力劝沈潇潇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未曾浮过大伯父的身影。
慕秋抿紧唇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回扬州,是为了帮卫流。
只是为了帮卫流。
简言之碰了壁,用手蹭了蹭鼻尖“扬州附近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吗禁卫军副统领日已领尚方宝剑圣旨去调军了,要是顺利的,最迟大后日军队就会抵达扬州城。”
军队一到,扬州这边的事情基本就彻底尘埃落了。
谈及正事,慕秋轻轻吸了口气,摒弃杂念思索一番“确实有。其实那个地方你也知道。”
“哪儿”
“凤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