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绛按灭手机屏幕,闭上眼睛。
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他放在身边出气。
车辆驶入地下停车场,贺绛戴好口罩和鸭舌帽,直接按了一层的电梯。
医院里处处都是戴口罩的医护,忧心忡忡的病患,贺绛的装扮不算特殊,很快他就问到了安置车祸伤者的地方。
在一片嘈杂中,贺绛的目光精准锁定了角落靠墙的那一张简易病床。
商景抱膝坐着,臃肿的纱布把白皙的脸蛋衬得更小,尖瘦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一眨,乌黑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莹白的脚背踩在深蓝床单上,白瓷般脆弱。
车祸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所有人都联系上了家属陪护,只有商景还孤零零坐着,和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贺绛捏了捏鼻梁,一边警醒自己商小狗不值得心疼,一边大步走过去。
“还没来”隔壁的热心大爷看不下去了,“你家长电话多少,让我打,什么工作这么忙,儿子出车祸了也不管。”
大爷笃定商景高中还没毕业,还是个小孩。
商景顿了下,大爷这句话,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心酸事,他吸了吸鼻子“他应该快来了。”
贺绛快来了吗
商景也不确定,毕竟他还没有撕破脸,做出“你不来我马上联系记者”的事。
“臭混蛋。”
“骂谁呢”
压低的嗓音带着三分磁性,七分嘲讽,令人浑身一颤。
商景耳朵一动,倏地抬起头来,和贺绛四目相对。
尽管对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商景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就是贺绛本人
刹那间,萦绕在心间的无所适从感潮水般退却,一醒来就身在医院的茫然无措和孤独消失无踪,一股诡异的信任感击中了商景,让他心跳都快了几分。
不好,是遗忘的舔狗属性跑出来作祟了
商景呆愣住,努力压了压令人难堪的条件反射,怀疑自己被下了蛊。
你怎么能从一个渣男身上获得安全感活该你被渣
就贺绛这施舍般的狗屎态度,不值得一顿暴打吗
“唔你干嘛”
脚踝突然被人捏住,商景受惊地瞪圆了眼睛。
“没受伤”贺绛捏住他的两只脚都看了一遍,除了脚背一点淤青,没有出血点,显然那双球鞋的血迹不属于商景。
“故意拍球鞋卖惨”
“我又没说是我的血。”商景嘴硬,掏出身份证,“喏,帮我办出院。”
说完,他理直气壮又谨慎地观察贺绛的表情,他不知道办出院要不要垫钱,如果要的话,贺绛会不会帮他付。
贺绛哪里知道前男友弯弯绕绕的脑回路,他把身份证递给慢一步赶来的琳姐,“给他办出院。”
琳姐看见商景,嘴巴就合不上了。
这不是贺绛的小男友么
三年前,贺绛火急火燎地飞去美国,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贺绛回来就吹了,本来因为谈恋爱收敛的暴脾气,顿时变本加厉,那一段时间看谁都没好脸色。
虽然这两年稍微好一些,但林琳总觉得贺绛心里埋了一座活火山。
林琳倒吸冷气,小男友要来掀火山盖子了。
作为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林琳保持住了应有的素养,接过商景的身份证,给两人留出空间。
贺绛感情方面的事,林琳一向无权插手,就像三年贺绛突然跟商景恋爱,林琳也只处于见过一次照片的了解程度。
商景的眼珠滴溜溜地随着琳姐的身影,见她没有折返的迹象才放下心。
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可能就是日记里提到的“林大婶”。
呃他以前这么不礼貌吗
怎么能这么称呼女士
爱情果然会蒙蔽一个舔狗的良知,商景心里浮起愧疚,决定有空把日记里的称呼一键替换。
贺绛冷眼看着商景偷瞄经纪人的小动作,心里只想把这桩小麻烦快速解决掉,免得自己的智商受到影响“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商景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们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是贺绛偶尔才联系他一次,他们当然不住在一起。
贺影帝有钱有势,名下房产多得很,想必根本记不清自己的隐婚妻子住在哪栋房子里。
更甚者,他可能都是自己租房住,压根没住贺绛的房子。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原来的他既没有工作,又要负担房租,卡里可不是就剩几百块了
他受伤了,短时间内哪有空再去打工赚房租。
商景委屈巴巴道“我受伤了,当然要跟你一起住。”
不住在一块,怎么把舔狗之耻加倍奉还
贺绛像是不认识商景了一样,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想得倒美。”
商景瘪着嘴巴“老公”
该死的渣男居然想让他自生自灭他一定要离婚分到渣男的房产
贺绛看着商景的样子,突然想到短信里那个小表情,皱眉道“撞傻了”
商景垂眼,看来他以前卑微到不敢跟贺绛提同居的请求,只是稍微越界一点,贺绛便生出了疑惑。
贺绛太精了,他可不能露馅。
商景摆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脆弱,慢慢的,鼻尖红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绛。
贺绛觑着商景的模样,心道,哪里是撞傻,分明就是装傻,想赖在他这里养伤以前哄半天不肯叫一句,现在倒是信口拈来,以为他吃这套
不吃
商景半跪起来,揪住贺绛的袖子,怕他跑了。
贺绛挣开他的手腕“叫老公也没用。”
商景蹙起了眉。
嘭
突然后面一巴掌拍在贺绛背上,伴随着大爷声如洪钟的怒斥“会不会心疼老婆你就是我们s市男人中的败类”
贺绛“”
商景眉毛轻轻扬了一下,啧啧,这正义的铁拳。
他继续装可怜“老公”
眼看周围人开始注意到这边,贺绛压了压火气道“闭嘴,跟上。”
他压了压帽子,转身欲走,袖子却还被人扯着。
他不耐地转身俯视商景,语气不善“还有事”
商景“鞋子脏了。”
贺绛目光落在他白嫩嫩的脚趾上,顿了顿,带着一身戾气,在病床前蹲下“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