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锺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春山江一条支流流入宁天府,如玉带环绕,唤作玉临河,乃是天下闻名的繁华处。
天色将晚,红霞褪去,月上西楼。
玉临河畔,画舫连绵,朱楼栉比,匾额描金,花灯溢彩。红袖招展,轻歌曼舞,行人如织,佩玉戴珠,尽显风流。
花魁名妓争相艳,公子王孙把扇摇。
天上人间。
乍一看,好一派纸醉金迷的太平盛世。
翠玉楼是玉临河畔极负盛名的酒家,乃一豪奢去处,往日来客非富即贵。
此时此刻,楼上雅间内,宁天知府、文坛名士、世家子弟齐聚宴席,不是有权有势,便是有名有望,各自推杯换盏,一边欣赏盛景,一边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堆,聊的话题自然不止风花雪月,时不时歪向国家大事、朝廷逸闻。
“……圣上不久前又重提迁都之事,京城在北,是太祖登基之地,只是风沙苦恶,不耐久居。圣上早有意迁都宁天府,只是每次都遭群臣劝谏……哼,有些自诩清流的谏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竟然有人斥责圣上贪图享受,这话是能说的?”
“迁都之事,兹事体大,就连秦相、吕相也不赞同,我看此事难成了。不过圣上素来喜爱宁天府风貌,每年入秋或入春后,都会来居住两三个月,今天开春没来,圣上多半是秋天再来了。”
“圣上这些年大兴土木,要在天下兴建九九八十一座崇圣塔,七七四十九座观天楼,还有三十六盘龙台、七十二紫玉宫、十八座太御坛,以及三座千秋万世城,从而鼎定功业,以昭天命,万古流芳……如今才造了小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全部建成,圣上意图迁都富庶南方,我看也是为了此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聊个不停。
这时,宁天知府赵兴安咳嗽一声,抚须笑道:“莫要妄议圣人,今日我等不谈这些,还是说说诗词歌赋、奇闻轶事好了。”
众人这才不再谈论朝廷要事,净捡有趣之事聊天。
忽然,一位公子打扮的世家子弟,轻笑开口:
“我听下人汇报,今日宁天府市井之中流传出了一件奇闻,据说白天时,有一奇人在西门渡使了仙家手段,在众目睽睽下踏江而行,踩水不落,如履平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人闻言,顿感好奇,纷纷追问缘由。
这世家公子摇着扇子,笑道:“具体事宜我不知,许多人信誓旦旦亲眼所见,还说此人已经进城,我倒未曾见过。”
“那此人现在在何处,叫什么名姓?”有人好奇询问。
“据说此人被叶家叶顺忠尊为上宾,住进了叶家大宅。叶家仆役传出了此人名号,好似是个道人,叫做灵风子,懂得一些神通手段,都说他是神仙下凡。”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
赵兴安却是洒然一笑,不以为意道:“依本官之见,多半是市井愚夫没有见识,以讹传讹罢了。世上怎会有这种神通手段,这灵风子大概是用了障眼法,哗众取宠,搏个出格,招摇撞骗。”
“知府大人说的是。”
在座众人乐呵呵,纷纷附和,心里对这个事迹也是不大相信的。
毕竟耳听为虚。
有人调侃道:“那叶顺忠平日里还算精明,这次怎地被人忽悠了?我倒想见见那灵风子,看他到底用什么手段让叶顺忠鬼迷心窍了。”
赵兴安点头,笑道:“此事简单,本官说一声便是,叫叶顺忠带这个道人赴宴,届时我等瞧瞧这灵风子如何装模作样,
也是趣事。不过近日叶家太公染病,倒是不好叫他,等到闲暇时候再说吧。”“哈哈,那定是十分有趣。”
众人都笑了,颇有兴致。
叶家作为宁天豪富,也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一员,现在看到“圈内人”遭人骗了,众人都有凑热闹看笑话的心思。
同时,众人也相当好奇,这灵风子究竟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奇人,竟胆敢骗到当地豪富头上——骗骗普通人,被人拆穿没什么大不了,可骗这种豪强巨商,让他们丢脸了,这下场可不会太美妙。
……
另一边,宁天府玉临河畔,身穿道袍的一老一少,正坐在街边店铺喝着米羹。
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卖相不俗。少年则十四五岁,像是跟班道童,绑着两个小揪揪。两人的道袍都洗得发白,有些地方还打了补丁。
二人风尘仆仆,也是今天刚进城。
一老一少埋头吃着米羹,邻桌的几位客人正在兴奋聊着周靖的事迹。
少年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抬眼看向老道,压低声音好奇道:“师父,这个灵风子踏江行走的神通是真的吗?”
老道头也不抬,随口道:“自然是假的,你师父我修道六十载,从未见过这种术法。”
少年有点不忿:“不是啊师父,你教我的时候不是说,咱们清灵派祖师可以驱邪捉鬼、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吗?”
老道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见过祖师,书上怎写我怎说,反正我不信。”
少年无言以对,郁闷道:“师父,我感觉我答应跟你修道是被你忽悠了。”
“大胆点,去掉感觉。”
老道不想搭理徒弟,只顾埋头吃羹,很快碗就见底了。
少年左右挪了挪屁股,憋了一会,又有些闲不住,小声问道:
“师父,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把咱门派的术法练好了,就能练出这灵风子的神通?”
“伱要是能练成,那不如你当祖师爷好了。”
老道撇了撇嘴,随即指了指少年面前的米羹,问道:“你还吃不吃?”
“哦,师父我还要吃的。”
“既然你不吃,那别浪费了。”
老道轻车熟路将徒弟的米羹倒了一半进自己的碗,又呼噜噜吃了起来。
少年嘴角抽搐,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心头滴血。
他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这宁天府富人多,总能找到生意的,做白事他师父可拿手了,能让人走得安详,绝不会诈屍。
老道吃完米羹,仔细拿掉胡须上沾着的米粒,挨个放进嘴里,顺便催促道:
“赶紧的,吃完了动身,我一路动用望气寻踪术,才发现那妖道来过宁天府,咱们得在气息散去之前找到他的踪迹,免得他整出什么么蛾子。”
闻言,少年忍不住嘀咕起来:
“咱们都追了他大半年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找些生意开张,咱的盘缠可花得差不多了。我听人说城里富商叶家太公染病,估计最近就要一命呜呼……不知我们提前上门自荐做法事,会不会有点过分?”
“……你想找打,何须劳烦别人,我动手满足你便是。”
老道一脸嫌弃,只觉这徒弟缺心眼。
两人吃完饭,付了钱,这才起身离开,一老一少汇入人群之中。
……
进入宁天府的第一晚,周靖在叶家度过。
叶家管事安置好了一切,无人来打扰。
因为资质提升,巫师瓶颈松动,周靖一晚上都在修行巫术,不曾出门。
自己的事迹,需要时间发酵,他决定耐心等一阵子,再看情况行事。
到了第二日午间,叶家管事忽然上门传话,说叶顺忠设下宴席,想要隆重欢迎他。
周靖自无不可,施施然前去赴宴。
很快,周靖便到了主厅,这里已摆开了好几桌,是一场大宴。
不仅叶顺忠、叶应光等大房亲族,其他各房也在这里,看得出叶顺忠是想要将全家人引荐给他。
叶顺忠坐在主桌,赶紧起身迎接,热情道:“灵风子道长,我已恭候多时,快请上座。”
因为目前营销的形象是本领高强的神秘高人,秉性高冷,周靖便没和他客气,直接坐到了主桌上,做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他扫视一眼,发觉除了叶顺忠等人以外,在场其他叶家亲族表情都比较冷淡,最多随便敷衍拱手行礼,有人连礼节也不做,只是冷眼旁观。
甚至还有一些年轻人满脸不怀好意,默默交换眼神像是在盘算什么。
周靖眯了眯眼,倒不奇怪,这些人是豪商人家,在当地有头有脸,一般人谁敢在他们面前端着。
而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疑似江湖骗子的家伙,借住他们家里,还敢拿捏姿态,自己不到就不开宴,这些叶家亲族自然会觉得凭什么要给脸面。
周靖不以为意,这正是他想要,让自己“高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如果有人刁难自己那更好了,不用主动,便能名正言顺露一手,增加自身形象的可信度。
人到齐,很快便开宴了。叶顺忠在一旁作陪,为周靖介绍家中之人,周靖随意点头,漫不经心听着,这番作派更让不少叶家之人心生不快。
席间除了叶顺忠、叶应光热情洋溢以外,其他叶家之人几乎都不搭理周靖,甚至都不想在饭桌上说话,气氛显得颇为微妙。
就这样吃了一阵,叶衡忽然端酒杯起身,大声开口:
“灵风子道长,在下想敬你一杯酒。”
话音落下,场中为之一静。
在场众多叶家之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到了他身上,惊奇不已。
许多子侄辈面露喜色,兴致勃勃,暗道叶衡总算发难了。
周靖眉头一挑,看向他,回想叶顺忠刚才的介绍,问道:“你是叶衡?”
叶衡点头,面带自得的笑容,朗声道:“不错,在下不仅是叶家子弟,也是吴山派弟子……不知道长可知晓我吴山派?”
他这是在点明自身来头,暗示自己是个有门派的江湖人。
一般江湖骗子可不敢招惹名门大派,叶衡这是认定周靖是跑江湖的骗子,想以此吓住周靖,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周靖压根不知道什么吴山派,即便知道也不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