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爷没在车中逗留太久,眼圈不红了,他便也去外面骑马了。
“今日风沙有些大,父亲是不是被沙子迷了眼”沈逸瞥了几眼父亲,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调侃一番。
沈三爷摸了一把短须,目光自路边静止的树梢、地上紧实的硬土官路扫过,神色平和地对儿子道“扬州之行,你耽误了两个多月没有读书,等假后方先生回来,我会让他多给你布置课业,尽快将落下的进度补上。”
方先生是侯府替几位公子请的教书先生,平时便很严厉,若再专门给哪个公子补课
沈逸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儿子老实了,沈三爷看向沈琢,见大侄子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沈三爷满意地点点头,询问沈琢南下的差事。
叔侄俩低声交谈起来。
车厢中,三夫人特意卷起另一侧的半边帘子,方便外甥女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从通州到京城还要走两个时辰,闷坐着多无趣。
虞宁初看了一路,发现北地的男子体形更加高大一些,不过最大的差别还是南北两地的口音,京城这边的百姓说得是正经官话,而扬州那边,大多数百姓私下都用本地的吴侬软语交流,譬如家中的一些当地仆妇,只有在主子面前回话才改用官话。
前面就是京城了,可见一些打扮富贵的男子骑马出行,似是要去郊外赏秋。
三夫人终于将帘子放了下来。
虞宁初端坐在舅母身边,不再好奇外面的情形。
三夫人笑道“别急,今晚阿芜好好睡一觉,明晚就可以跟表哥表姐们一块儿去街上赏灯了,咱们京城的中秋灯会可是一绝,舅母小时候每年都要出去看灯。”
虞宁初都听舅母安排。
马车穿过热闹的东大街,拐了几个弯,周围便渐渐安静下来。
平西侯府位于靠近皇城的清平巷,同一个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勋贵人家,有其他侯爷伯爷,也有世代书香世家,祖上出过阁老的名门望族。
马车驶过一户人家,三夫人就给外甥女介绍一遍。
虞宁初算是开了眼界,在扬州,知府、参将都算顶尖的大官了,然而京城只是这条巷子里的住户,便个个比扬州知府来的尊贵。
终于,侯府到了。
侯府众人已经得了消息,长辈们在厅堂等着,小辈们都来到门口迎接了。
马车停稳,三夫人刚要下车,沈明岚已经凑到车前,笑盈盈地朝里面张望。
十五岁的三房嫡女,柳眉桃腮,嘴边带着两个梨涡,像极了三夫人。
虞宁初便知道,这是自己的亲表姐。
她微微起身,笑着唤道“表姐。”
沈明岚还在惊讶于表妹的美貌,被母亲轻轻戳了一下,沈明岚才反应过来,朝虞宁初眨眨眼睛,她先扶母亲下车,再热情地来扶虞宁初,“表妹你可算来了,从母亲出发去接你开始,我就天天盼着你快点来,做梦都梦见你好几回了。”
虞宁初一手给表姐扶着,一手提着裙摆,站稳了,她才放心与表姐说话“我也盼着与表姐见面呢,听舅舅说表姐一直在费心替我收拾屋子,辛苦表姐了。”
沈明岚连连摆手“你不要跟我客气,咱们就当亲姐妹相处吧。”
虞宁初笑着点点头,被表姐拉着手,朝前方看去。
那里有两个俊秀少年、一位明媚少女正在给三夫人行礼。
沈明岚依次给她介绍道“那是你明漪表姐,这两个是你牧表哥、阔表哥,阿芜也可以叫他们二表哥、四表哥,我哥排行老三。”
说话间,三人也朝虞宁初看了过来。
虞宁初在路上已经记熟了侯府三房的情况,沈琢、沈明漪都是大房所出,二房没有姑娘,只有沈牧、沈阔两个公子,三房舅舅舅母同大房一样,儿女双全。
三个舅舅都没有纳妾,便也没有其他庶出的表哥表姐了。
“明漪表姐、二表哥、四表哥。”虞宁初笑着行礼。
沈明漪上下看她一眼,露出一个不算热情但也得体的微笑“表妹可算来了,我们都盼你很久了。”
沈牧、沈阔分别唤了一声表妹,没说什么客套的话,但看虞宁初的眼神都带着笑,显得很是欢迎。
沈明漪很快就站到了沈琢身边,与三房的表妹相比,她更想念出差半年的亲哥哥。
沈牧、沈阔自发凑到了沈逸身边,目光不时地瞥向虞宁初,这么漂亮的表妹,很难不勾起少年郎们的兴趣,这种兴趣又与情色无关,有纯粹的欣赏,也有对新客本能的好奇。
“好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沈三爷、三夫人做主,带着小辈们朝厅堂走去。
虞宁初本来有很多紧张,可沈明岚一直挽着她的手,亲昵热情,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虞宁初便没有那么慌了,视线落在前方舅舅舅母的衣摆上,显得很是从容。
厅堂中,太夫人坐在主位,平西侯、韩氏夫妻坐在她一侧,沈二爷、宋氏夫妻的座位摆在左下首,对面空着两把椅子,显然是给沈三爷、三夫人留的。
“母亲,儿媳回来了。”
三夫人先朝太夫人跪下,恭声请安。
太夫人点点头,关心地打量她“瞧着瘦了点,舟车劳顿的,回来了好好养养。”
三夫人笑着道谢,站起来,与两对儿兄嫂寒暄过后,同沈三爷一起落座了。
接下来是沈琢给长辈们请安。
他是侯府的嫡长孙,太夫人眼中的宝贝疙瘩,一去半年,太夫人早已望眼欲穿,此时不免将沈琢叫到身边,捏手看脸的,问了好多话。
沈明岚就拉着虞宁初先站到父母身边了,免得在中间站着又没有时机拜见,空尴尬。
虞宁初规规矩矩地垂着眼,但她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先后从她身上掠过。
过了一刻钟左右,太夫人总算与沈琢说够了话。
沈琢站到平西侯夫妻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