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兔子后,纪新雪心不在焉的去上学,不出意外的看到在寒竹院大门处等他的虞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纪新雪有事耽搁来寒竹院上学,再来上学的时候都会在寒竹院大门处看到虞珩。
面对虞珩的担心,纪新雪略显心虚,原本只有三至五日就能养好的伤被他养成十日,委实怪不得别人。
好在虞珩只关心纪新雪的伤有没有养好,没有追问纪新雪为什么会多请五天假。
缺课整整一旬,纪新雪毫不意外的发现讲学博士仍旧在讲十天前的内容。
他盯着手中的书,光明正大的发呆。
到底是什么植物的油可以分解霉菌来着
如果能提前预料到会穿越,他一定牢记百科全书、各种知识入门
纪新雪研究这种霉菌的原因非常简单,有备无患。
焱光帝的存在让纪新雪感到窒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某日嘉王又被焱光帝下旨斥责,在妻妾、子女、府中仆人的见证下被杖责二十。
晚上纪新雪梦到焱光帝暴毙,普天同庆。
笑醒后,纪新雪陷入沉思,总算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想要焱光帝死。
以焱光帝怕死的性子和严防死守的架势,唯有无色无味的毒药才有可能。
为此,纪新雪特意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这个时代的各种毒药。
没有化学和实验室的时代,任何毒药都无法做到无色无味。
见效快的毒药大多都是用特殊方式保存的蛇毒,味道极腥,通常被刺客涂抹在利刃上,是见谁的血封谁的喉,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
南边小国有种名为见血封喉的毒药,是从树上而来,这种毒药几乎没办法用在暗杀上,因为毒性太强而且发作极快。
只要与这种毒接触,一刻钟到一个时辰内就会窒息而亡,通常还没等毒被送到目标人物手中,就会有接触到毒的人身亡。
其他毒药,除了混在丹药中的各种意外惊喜,大多都是草药。
丹药中的毒不稳定且犹如盲盒,大多都是要积年累月的服用才会见效。
草药的毒正贴切是药三分毒,历代医者从未停止过研究如何中和各种草药的毒性,解毒反而最快。
纪新雪忽然觉得某种霉菌是不错的选择。
霉菌虽然呈黄色,但没有味道,很容易融入色差不大的食物中。
只要保证用量足够,导致急性中毒,在纪新雪上辈子生活的时代都难以救活。
最重要的是,太医们十有八九没有见到过这种毒,想查毒药的来源都无从下手。
做好计划后,纪新雪开始养鸡养兔子,偷偷培育霉菌。
他不知道能不能培育出他想要的霉菌,是否可以将霉菌成功转化为毒菌,也不知道将来是否有机会能用上这种毒。
只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真的会被焱光帝气疯。
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万一真的能用上呢
培育霉菌的过程极为艰难,要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的攒够黄色霉菌,还要费心思的想办法让霉菌转为毒菌,始终保持毒菌的毒性。
后者远比前者艰难。
纪新雪曾因为忘记给喂下豆子的鸡和兔子做记号,第二天没听到鸡和兔子的死讯,望着满院肥美的兔子和精神抖擞的鸡陷入深深的沉思。
从那之后,纪新雪再给鸡和兔子喂豆子的时候,都会悄悄做点记号。想吃兔子和鸡时,都是亲自去后院选妃。
经过无数次失败,纪新雪终于掌握霉菌转为毒菌、保持毒菌毒性的各种关键因素。隔三差五的用后院的鸡和兔子,实验毒菌是否保持毒性。
纪新雪为了掩饰白墨院内的鸡和兔子,不正常的损耗速度,只能克制口欲,极少安排全兔宴、全鸡宴。又让仆人们想办法看护母兔生小兔,鸡蛋孵小鸡。
经常到纪新雪的院子里挼兔子的四娘子甚至认为,以纪新雪仿佛杀手似的养鸡养兔方式和频繁的吃鸡吃兔作为,白墨院至今还有鸡有兔都是个奇迹。
从白墨院第一次出现吃了豆子后蹬腿的兔子起,纪新雪就在想,如何才能用上他费尽心思培育出的毒菌。
他接触不到焱光帝,更没办法给焱光帝下毒。
这事还得是嘉王或者德妃、苏嫔才能有办法。
纪新雪对焱光帝只有惧怕和憎恶,但他不能确定嘉王对焱光帝是什么想法,不能贸然和嘉王说,他在悄悄搞毒药。
每次觉得快要忍不下去,纪新雪就会想起当年他和嘉王一同为焱光帝茹素祈福时,嘉王写在宣纸上的忍字。
他必须冷静,宁可白费功夫,也不能为焱光帝影响他和嘉王的父子情份。
不值得。
为了转移注意力,纪新雪只有将心思放在进一步完善毒菌上。
万一真的能用上毒菌,给焱光帝下毒的人肯定不能像他平时给鸡和兔子喂豆子那样,特意戴个厚厚的手套。
通常情况下,这种毒菌要在高温二百八十度以上才能祛除。
要想个办法保证下毒人的安全,这样才能尽可能的避免下毒之事暴露。
于是纪新雪又开始研究能祛除毒菌的办法。
他记得植物油可以祛除毒菌,却记不清具体是哪种植物油。
好在虞珩已经能让人做出芝麻油,他可以求虞珩再做些其他植物油,慢慢尝试。
只用鸡和兔子实验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算焱光帝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焱光帝也比鸡和兔子的体型大了十几倍。
如果动手后没立刻毒死焱光帝,肯定会惹来极大的麻烦。
纪新雪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在平铺的宣纸上画下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
要想办法用更大的动物做实验,继续找可以分解毒菌的植物油,时刻注意嘉王对宫中态度
讲学博士离开学堂后,张思仪立刻凑到纪新雪身边,“县主,崔青枝请长假了。”
纪新雪将毛笔挂回笔架上,配合的问道,“嗯,为什么”
要不是张思仪特意提起崔青枝,他都要将这件事忘了。
“我也不知道。”张思仪面露失望,他原本是打算朝纪新雪打听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的自觉告诉他,崔青枝突然请长假肯定与纪新雪有关。
否则前几日还身残志坚,坐着轮椅也要坚持上学的崔青枝,有什么理由突然请长假
想不到答案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面带嫌弃的移开目光,看向虞珩的座位,可惜是个空座。
虞珩将纪新雪送到学堂门口后就离开了,八成是被宗室的事绊住脚。
“小郡王最近越来越忙,差不多半个月都没怎么见到人。”张思仪眼中闪过惆怅,忽然想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要离开寒竹院,他和虞珩、纪新雪、李金环未必还能在一处上学。
“明年寒竹院结课,县主会去国子学吗”张思仪看向纪新雪的目光暗含期待。
按照旧例,但凡在小学结课的人都有就读国子学的名额,但不是每个从小学结课的人都会选择继续读书,尤其是宗室和勋贵。
在宗室和勋贵眼中,小学和国子学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小学曾经是太学,设立在宫中,时常能见到圣人,是在圣人面前刷脸的好地方。焱光帝不喜太学的人随意出入宫中,才将太学并入国子监,称为小学。
国子学只是国子监最好的学堂,一个读书的地方罢了。
像是虞珩,早就跟在清河郡王和清河郡王世子身边处理宗人府的事,很有可能在寒竹院结课后,直接寻个宗人府的职位入朝。
虽然大多数高门大户都不喜欢让小娘子入朝,通常会读书到出嫁的时候。但也只是大多数而已,还是有少数的存在。
如宗室诚安县主,自从离开国子监小学后就跟在清河郡王世子身边,除了是宗室县主还是朝廷命官。
再如嘉王府的宁靖县主,据说是不喜欢在国子学上课,刚去国子学两个月就退学回家。
因为宁靖县主喜欢星宿,嘉王就将她送去钦天监,如今也挂着份虚职,愿意点卯就去钦天监点卯,懒得动弹连生病的借口都不必找,根本就没人敢去嘉王府叫她。
纪新雪认真的想了想,含糊道,“我还不知道。”
他知道张思仪问他这个问题,是想得到什么答案,但他八成不会再上学,他今年才十岁,嘉王就未雨绸缪用百福丸帮他躲过变声期的尴尬。
接下来他还要面对随时可能长喉结,或者面容、身形突然从雌雄莫辩转向男性化的风险。
嘉王可是个肩宽且雄武的男子,他容貌如此像嘉王,身形大概率也会像嘉王,想象一下嘉王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模样,纪新雪实在没办法乐观。
寒竹院结课后,他应该会效仿三娘子,在国子学体验两个月就回家,尽量减少在大众面前出现的次数。
张思仪眼中的失望更甚,无精打采的去扒拉前排的李金环,“环兄你去国子学读书吗”
没有小郡王和县主,有李金环也将就。
李金环将张思仪和纪新雪对话都听在耳中,他冲着张思仪摇了摇头,“我要去武监。”
开国时武宁帝效仿前朝设立国子监,乾元帝登基后又设立武监。
李金环是定北侯府的小郎君,不甘心将来领份虚职靠着祖上荣光虚度时光,想要入朝又年纪不够,武监是最好的去处。
既能结交人脉为将来铺路,又能每日与同窗切磋骑射刀剑,可谓一举多得。
“啊”张思仪发出失望的叹息,蔫蔫的倒在桌面上,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纪新雪身上。
在他看来,虞珩八成要直接入朝,李金环已经定下去武监,还是纪新雪与他继续做同窗的概率更大。
将张思仪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中,纪新雪只能暗道声抱歉。
临近中午下学,换了身衣服的虞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学堂内。
张思仪仍旧沉浸在深深的惆怅和担忧中,与热衷于蹭饭的李金环一拍即合,厚着脸皮跟在虞珩和纪新雪身后去冷晖院蹭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珩已经默认张思仪和李金环可以自由出入冷晖院,这次也没拒绝他们的蹭饭,只是给青竹使了个眼色,让青竹赶紧通知大厨加菜。
李金环一个人就能吃的比虞珩、纪新雪和张思仪加起来都多。
每次和李金环吃饭,都会让人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将门之后。
用膳前,张思仪不死心的问虞珩会不会去国子学读书。
虞珩没想到张思仪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的看向纪新雪。
张思仪和李金环眼中闪过了然,纷纷顺着虞珩的目光看向纪新雪。
仍旧在绞尽脑汁的回想究竟是什么植物油能祛除毒菌的纪新雪陡然回神,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下意识的抹了把脸,“怎么了”
“没事。”虞珩摇了摇,熟练的用公筷将鱼肚上的大刺挑出来,顺势夹着鱼肚嫩肉放入纪新雪的碗中,“吃鱼。”
纪新雪仍旧没想起来是什么植物油能祛除毒菌,只能借口想吃植物油,求虞珩为他找更多的植物油做实验。
为此纪新雪不得不再次压榨早就空空如也的脑袋,试图从犄角旮旯中找出榨豆油办法,东拼西凑的写满一张纸交给虞珩。
不是每种植物都能像芝麻那样直接榨油,有些植物只能用豆油慢慢熬。
植物油的事暂时没有进展,纪新雪却找到了用更大型的动物实验毒菌的灵感。
纪璟屿和同窗去京郊围猎,带回不少活的猎物。
他给大娘子送了只白狐,给三娘子送了对松鼠,给四娘子送了只小羊羔,给纪新雪送了对灰色的兔子,又给纪宝珊送去只红色的小狐狸。
纪新雪望着四娘子得到的小羊羔陷入沉思,觉得他可以再添个喜欢羊的爱好。
嘉王听到纪新雪是想养一群羊而不是一只羊后,毫不犹豫的拒绝纪新雪的请求,“除非你愿意将鸡和兔子都送去厨房,否则就只能去小四那里看羊。”
纪新雪脸上浮现淡淡的委屈,“阿姐不许我去看她的小羊。”
生怕他多看一眼,那只如同棉花似的小可爱就会蹬腿
嗯棉花
纪新雪默默将寻找棉花记在心中,再接再厉的求嘉王松口,保证他养的羊不会跑出白墨院,个个都能膘肥体壮,肉质鲜嫩。
嘉王越听纪新雪用的形容词越觉得头疼,其实也不是不能让纪新雪养羊,但他委实不想几个月后,再看到纪新雪和来他说又要养什么东西。
从纪新雪的院子里抓走两只不停打鸣的大公鸡后,嘉王专门留意了下纪新雪养的兔子和鸡,惊讶的发现纪新雪竟然没撒谎。
白墨院中的鸡和兔子确实比别处的鸡和兔子味道鲜美,身上的肉也更多。
嘉王喜爱狩猎,长年与猎物打交道,立刻对纪新雪院子中的鸡和兔子升起兴趣,专门让人去问白墨院养鸡养兔的仆人,日常是如何伺候纪新雪的爱宠。
原本嘉王并不相信纪新雪口口声声我亲手养大的。
且不说白墨院的仆人们怎么敢让纪新雪事事亲为,嘉王也不觉得纪新雪懂得怎么养鸡和兔子。
否则白墨院也不会隔三差五的烧骨灰。
白墨院养畜仆人的回话,大大出乎嘉王的预料。
纪新雪确实没在养鸡养兔方面亲力亲为,但白墨院的仆人是在严格遵守纪新雪的命令养鸡养兔。
在嘉王眼中,这已经和纪新雪亲手养大兔子和鸡没有任何区别。
惊讶之下,嘉王又让松年去纪新雪的院子抓只肥兔子红烧。
嘉王多问了仆人几句话,不经意的得知白墨院的鸡崽和兔崽非同寻常的生存率和养成的鸡兔令人难以置信的死亡率。
一时之间,嘉王竟然不知道该惊讶纪新雪确实在养鸡和养兔,尤其是养刚出生的鸡兔幼崽很有心得,还是该庆幸已经养成的鸡和兔子死的够快够突然。
否则以兔子下崽的速度,嘉王真的很担心白墨院关不住越来越多的兔子,让这些兔子在嘉王府中肆无忌惮的打地洞。
嘉王从纪新雪的院子中调走个专门饲养鸡兔的仆人去自己的庄子,稍作犹豫后,仍旧相信纪新雪能管好白墨院的鸡和兔子。
但他绝不允许纪新雪再成群的养其他动物,尤其不可以是比鸡和兔子体型还大的动物。
昨日是鸡兔,今日是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