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是想通过这些书,了解玄学的基础知识。
比如当年的神仙子是怎么算出来的正阳年、生辰八字相生相克是出自什么道理、和尚说的贵气是随口忽悠焱光帝还是有依据的忽悠焱光帝
漫长的十天过去,终于到休沐出宫的日子。
纪宝珊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眼睛,选了身最好看的衣服,眼巴巴的等着天亮。
听到宫女将纪宝珊的反应当成玩笑说给德妃和苏娴听,其他人脸上都露出几分不自然,她们比纪宝珊大,早上起床时的反应却没比纪宝珊好多少。
这么一想,好像有些对不住尽心尽力照顾他们的德妃和苏娴。
德妃和苏娴却不介意这点小事,她们知道众人回家心切,没吃几口早膳就放下筷子,让宫人带着众人出宫。
出宫的过程远比进宫顺利,焱光帝只担心来历不明的人进宫刺杀他,并不会担心出宫的人将皇宫内的东西带到宫外。
纪新雪走出宫门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竟然觉得出宫的过程太容易了,不像是焱光帝的风格。
小郎君们住的地方比小娘子们住的后宫更靠近宫门,也比小娘子们更早出宫,纪璟屿已经在嘉王府的马车内等待众人。
纪璟屿招手让纪新雪去他的马车上。
他扶着纪新雪的手臂,看纪新雪坐稳后才开口,“虞珩托我转告你,他有事先走一步,晚上会在宫门前等你。”
看着纪新雪笑着应声后什么都没说,纪璟屿忍不住问道,“你和虞珩是同窗,平日里关系很好”
虞珩为什么回府前,还要专门给纪新雪留话
回想虞珩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纪璟屿毫不怀疑,如果他当时出言挽留虞珩会留下来。
“嗯”纪新雪点了点头。
纪璟屿眉眼浮上淡淡的惆怅,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有多好”
像是小四和纪成那样
纪新雪想了想,笑着道,“比四姐和德惠公主还好。”
四娘子和德惠公主还会吵架,他和虞珩从来都不吵架。
纪璟屿瞬间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任何侥幸。
四娘子入宫前还满脸不高兴的问他,为什么德惠公主不是小郎君,否则她就可以嫁给德惠公主。
当时纪璟屿只觉得四娘子童言童语格外有趣,耐心的告诉四娘子,就算德惠公主是小郎君,四娘子也不能嫁给亲叔叔,就像是四娘子不可能嫁给纪成。
四娘子脸上的可惜立刻变成庆幸,不停的和纪璟屿数落纪成的不好。
最后得出结论,她养的小羊羔都不想嫁给纪成。
那日的纪璟屿心情有多轻松,今日的纪璟屿内心就有多沉重。
他知道四娘子经常说些出口即忘的童言童语,当不得真。但纪新雪比四娘子还小,也比四娘子更周到细致,总是会将四娘子的话认真记在心中。
以四娘子和纪新雪平日里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模样,纪新雪肯定知道四娘子有过德惠公主是小郎君就嫁给德惠公主的想法。
难不成纪新雪想嫁给虞珩
昨日还觉得虞珩龙章凤姿,未来不可限量,对虞珩有很大好感的纪璟屿,忽然觉得虞珩不过如此。
如今所有都是祖上遗泽,现在优秀将来却未必不平庸。
纪新雪见纪璟屿突然失去说话的兴致,还以为纪璟屿在宫中的几日已经身心俱疲,特意倒了杯温水捧给纪璟屿,“阿兄,喝水。”
纪璟屿接过纪新雪手中的茶盏,又给虞珩添了项不是。
心思深沉,与他相交这么多日,竟然能忍住不问小五日常在王府如何。
回到嘉王府时,嘉王还没下朝,其他人都去找生母报平安,纪新雪也去栖霞院,让侍卫将他在宫中抄的平安经给钟娘子送去。
亲眼看到侍卫去而复返,从栖霞院中拿出墨迹未干的雪奴二字,纪新雪才离去。
换了身松快些的衣服,纪新雪直奔后院。
兔子和鸡的数量与他离开时相同,既没有减少也没有变多,纪新雪数了两遍总数后,才放下提在嗓子眼的心。
走到后院门口时,看到仆人们丧如考妣的表情,他还以为他的兔子和鸡都被嘉王抓光了。
还好,还好。
纪新雪放下心的同时,仆人们也深深的松了口气,他们相互交换眼色。
县主没发现兔子和鸡被替换了一半
肯定没有
要不是大王嘴刁,能吃得的出来白墨院内的鸡和兔子与外面的味道不同,松年内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如今只能指望被藏起来的幼兔和鸡仔早些养成,才能天衣无缝的瞒过县主,免得县主伤心。
仆人离开后,纪新雪立刻去看毒菌碗,确定毒菌碗与他入宫前没有不同才彻底放心,给毒菌碗中添了新豆子后,又去院子里寻了两只倒霉蛋。
因为长时间没有做实验,毒菌碗中的储备异常充足,纪新雪用起来毫不心疼。
还没等纪新雪离开后院,两只鸡就疯狂蹬腿。
虞珩虽然没在宫门外等纪新雪,却让青竹送来新的植物油。
这次总共有五种植物油,每种植物油的味道都不相同。
纪新雪能在嘉王府的时间太短,等会嘉王回来还要去前院回话,没来及将每种植物油留下一半,直接将沾染毒菌的豆子扔进瓷罐中和毒菌碗藏在一起。
等待下次能出宫的时候,再想办法测试这些植物油祛除毒菌的效果。
为了尽量减少误差,纪新雪都是将豆子在碗上反复擦蹭,沾染上尽可能多的霉菌,才将豆子放入瓷罐中。
有事要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纪新雪匆匆处理好后院的事,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有仆人来告诉他,嘉王已经回府,正找儿女们去前院。
因为要换衣服,纪新雪耽搁了些时间,他到前院的时候,嘉王身边却只有四娘子。
刚踏入前院暖阁,纪新雪就感觉到不对劲。
嘉王看向他的目光好像有些奇怪
没等纪新雪细想奇怪在什么地方,四娘子已经连连朝着纪新雪招手,她骄傲的昂起下巴,“我只在阿娘那露了个面就来正院守着,是第一个见到阿耶的人。”
纪新雪点了点头,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应付四娘子,随着来给嘉王请安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将警醒忘在脑后。
这十日内宫中各处相安无事,焱光帝也没闹幺蛾子,嘉王没有特别要嘱咐给儿女们的事。
女儿们都在德妃和苏嫔的眼皮底下,嘉王完全放心,便格外与纪璟屿多说几句话。
听闻纪璟屿在宫中是和虞珩、纪成、李金环住在一处,嘉王放心的同时心情更加复杂。
他沉默半晌,嘱咐纪璟屿,“你年纪最大,要多照顾他们些,尤其是虞珩。”
纪璟屿的眼皮狠狠跳了下,以他的性格,就算对虞珩防备至极,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虞珩的不好,绝不会将还未发生的事与别人说。
他鼓起勇气反驳嘉王,“虞珩好得很,不需要我的照顾。”
若是往常,嘉王听到纪璟屿的话,就能察觉到纪璟屿对虞珩的不满,但他现在心情正复杂,就没往深处想。
“你有阿娘和姨母为你操持,我在宫外也惦记你,他却只能自己打点宫中的事,公主府也全都指望着他。”嘉王摇了摇头,自从清河郡王世子来找过他后,他就不能再深想关于虞珩的事。
原因无他,良心太痛。
纪璟屿本就是心善之人,别人得罪过他,只要说些好话都能得到他的原谅,更何况是与他相处不错的虞珩。
他对虞珩的气愤只是本能,如今听了嘉王的话,心中反而对虞珩生出愧疚,“我知道了,阿耶,我会好好照顾他。”
就当是提前照顾妹婿,唉。
众人陪着嘉王用过午膳,又分别与嘉王说在宫中多日的长进,听到嘉王让他们回自己的院子中小憩一会,打足精神回宫,虽然心中多有不舍,却都乖巧的应声。
就连最贪玩的四娘子和六娘子都没撒娇纠缠。
直到在回白墨院的路上被松年拦住之前,纪新雪都没觉得嘉王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有哪里不对。
返回前院的路上,纪新雪试图从松年口中套话,“阿耶最近心情好不好”
松年道,“自从你们进宫后,大王鲜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但也称不上心情不好。
纪新雪被松年绕的头晕。
这是什么意思
心情不好,但没有完全心情不好。
难道是心情复杂吗
松年将纪新雪带去书房,没像往常那样与纪新雪一同进门,而是守在门口。
纪新雪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
“来。”嘉王一边招手,一边将茶盏内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是他近日才开始喝的茶水,据说有平心静气的作用。
纪新雪乖巧的走到嘉王身侧,“阿耶,有事吗”
嘉王满眼复杂的望着纪新雪,沉重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给你定下口头婚约。”
他想到虞珩良心会痛,但从不后悔应下口头婚约。
若是他将来一败涂地,整个嘉王府都受牵连,就让纪新雪拿着虞珩托清河郡王世子送来的信物去求虞珩,无论名义是为妻、为妾,至少能保全纪新雪的性命。
如果情况再好些,虞珩更心善且看重与纪新雪之间的少年情谊,说不定还能保全纪新雪的姐妹。
这是嘉王为将来情况做得最坏的打算。
若是他能得偿所愿,口头婚约自然不能作数。
他会亲自对虞珩致歉,认虞珩为义子,竭尽全力补偿虞珩所受的委屈。
让嘉王辗转反侧多日的不是已经口头应下的口头婚约,而是该如何与纪新雪说这件事。
嘉王不后悔为了私心坑虞珩,却不知道该拿纪新雪怎么办。
若是尚且没开窍的纪新雪因为婚约对虞珩死心塌地,以后知道自己是男人,仍旧没办法忘记和虞珩的少年情谊怎么办
但他又不能突然直截了当的告诉纪新雪真实性别。
早先就是因为怕纪新雪突然知道真实性别后心生茫然,行动举止变得奇怪,甚至连性格都会改变。
嘉王才会给纪新雪找百福丸,考虑给纪新雪和钟十二郎定亲,就是不告诉纪新雪真实性别。
再过一个时辰,纪新雪就要再次入宫。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告诉纪新雪婚约,根据纪新雪的反应稍作引导。
若是纪新雪听到和虞珩定下口头婚约后欣喜若狂除了阻止纪新雪和虞珩单独相处,嘉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纪新雪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口头婚约。
寒暄时随口的一句话,算不上口头婚约,必须是交换过重要的信物才是口头婚约。
出宫前,他就听到已经退兵的靺鞨又卷土重来的传闻,想来嘉王是想趁着宗室女都在定亲的时候,将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才会如此突然的为他定亲。
终究还是要坑十二郎。
即使已经为这件事做了三年多的准备,真正尘埃落定时,纪新雪还是会觉得难受。
但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嘉王比他更难受。
“什么时候正式下聘”纪新雪尽量掩饰心中的失望和怅然,不想让嘉王因为他的反应更难受。
嘉王的心彻底沉下去。
连人选都没问,肯定是虞珩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纪新雪。
明知道口头婚约从头到尾都是嘉王府坑虞珩,嘉王仍旧觉得后牙发痒,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暂时不下聘,你将信物收好,不要离身。”
纪新雪点了点头,伸手去拿嘉王手心包裹在丝绢中的信物,却察觉到嘉王正悄悄用力,从下面握着信物,不让他将信物拿走。
纪新雪眼中闪过无奈,心情却放松了些,两只手去掰嘉王的手指,硬是将信物从嘉王的手心中抠出来。
掀开丝绢,里面的信物是金锁,制式稍显华贵,上面是花纹是麒麟。
感觉到金锁正反两面都有花纹,纪新雪特意将翻过金锁去看背面。
虞卿
虞宝儿
虞安
虞瑜
虞珩
纪新雪用力抚过金锁背面的刻痕,猛地抬头看向嘉王,“这是什么”
“口头下定的信物。”嘉王的语气格外冷漠。
纪新雪语无伦次,“不是,钟,虞不是钟十二郎下定吗为什么金锁上的名字都是虞珩家中的人,难道你拿错信物了”
嘉王双眼微眯,本就狭长的凤眼更显得锋利,“我没拿错,就是虞珩托清河郡王世子来说媒。我应了婚事将紫玉蝴蝶拿给清河郡王世子,清河郡王世子给我这块金锁。”
纪新雪脑海中接连浮现的离谱将冷静理智都挤到角落,想也不想的道,“我们都是男人,怎么能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