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三合一(1 / 2)

虞珩眼中名为喜悦的涟漪陡然凝滞。

纪新雪原本只是冲动之下,说出这句在他脑海中萦绕已久的话。见到虞珩难以置信的模样,这个念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他若无其事的拍掉虞珩身上堆积的薄雪,“我们先用晚膳,等你吃完药再说。”

虞珩顺着手臂处传来的力道转身,脑海中反复响起纪新雪刚才对他说的话。

请求成婚

难道他还没从午睡中清醒,提着灯笼在冷晖院门口等待阿雪只是梦境

直到心不在焉的用过晚膳,咽下味道诡异的药汤,虞珩仍旧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没有听错。

林钊亲自捧着托盘停在纪新雪和虞珩面前,笑着道,“封地送来几车刚结果的庐橘,郡王和殿下先尝尝。若是味道好,我明日遣人往宫中各处和清河郡王府、信阳郡王府、英国公府送些。”

纪新雪从托盘中精挑细选出最顺眼的橘子,笑着道,“无论酸甜,先给凤翔宫送十筐。即使阿耶不吃,拿来赏人也极好。余下的橘子先给公主府的属官分,林将军分整筐,左卫将军分半筐,下面的人再递减。”

等公主府分完,再看剩下多少。

若是剩的少,只够他和虞珩吃,就让长平帝从送去凤翔宫的十筐庐橘中,分给宁静宫、各处公主府和清河郡王府、信阳郡王府。

正好能省下给喂狗的橘子。

话毕,纪新雪终于剥下橙黄色橘瓣表面的所有白色脉络。

他自然而然的将分出的第一枚橘瓣送到虞珩嘴边,眼底皆是促狭,“帮我尝尝是甜是酸。”

感受到舌尖的温度,白净的手指忽然蜷缩。

纪新雪坚持与虞珩眼底无法辨认是隐忍贪婪,还是平静无波的情绪对视,忽然生出调戏不成反被的羞耻感。

虞珩主动垂下眼皮,仔细品味唇舌间的味道,哑声道,“甜的。”

“嗯”纪新雪胡乱点头,感受到指尖处忽然变得灼热的目光,他想也不想的将剩下的橘瓣尽数塞入嘴中。

稍显慌张的凤尾猛地上扬。

骗子

低头研究腰带图案的林钊听见怪异的闷哼,飞快的抬起眼皮瞥向传出声音的位置。正好看到纪新雪抓着虞珩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又骗我”

虞珩顺势揽住纪新雪的腰,眼中满是无辜。

阿雪亲自为他剥的庐橘子,怎么可能不甜

两人对视半晌,又是虞珩先移开目光。

纪新雪轻咳一声,按着虞珩的肩膀起身,直接朝门口走去,“我在书房等你。”

虞珩抬头目送纪新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若无其事的拿起空椅上的软垫盖在腿间。

林钊摇了摇头,趁着虞珩没有注意到他,悄无声息的退出偏厅。

青竹和紫竹忠心耿耿的陪伴郡王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府该赏门好亲给他们。

否则紫竹还好,心思活络的青竹恐怕没办法再恰到好处的揣摩郡王的心意。

想到半刻钟前,青竹竟然满脸慌张的来寻他,言辞凿凿的说郡王和殿下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林钊再次摇头,离谱。

虞珩等到翻腾的热血彻底冷却才起身整理衣袍。

落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急切。

即使公主府的仆人每隔半刻钟就会清扫冷晖院中的积雪,虞珩走过青石小路时,仍旧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停在回廊处,目光定定的望着烛火映照在纸窗上的人影,脑海中再次浮现纪新雪在冷晖院门口与他说的话。

明日大朝会,我们上折请求成婚,好不好

虞珩相信,以纪新雪的聪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能想到这份折子会让他失去什么。

否则纪新雪不会特意强调,明日是大朝会。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传闻中有龙阳之好的皇帝,但从未有过光明正大的提出要与男子成婚,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太子。

在大朝会当着群臣的面提出他们昔年的婚约,无论能不能达成目的,都会导致相同的结果。

原本已经因为长平帝心有所属尘埃落定的太子之位,再次变得不确定。

虽然在长安的朝臣们眼中,出身北疆,已经无所依靠的萧宁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但如果是和长安金尊玉贵的襄临郡王相比,萧宁仅凭性别为女就能完胜虞珩,成为朝臣们心中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长平帝甚至有可能越过纪璟屿和纪新雪,将目光投向更小的孩子。

作为帝王,长平帝正处于能游刃有余的处理朝政,轻易看透朝臣们的小心思,精力不仅能应付朝臣还能空出时间外出狩猎的鼎盛时期。

七公主、八公主、九皇子和十公主的出生并不是结束,长平帝随时都可能有更年幼的子嗣。

虞珩从未告诉过纪新雪。

不仅纪新雪看比纪宝珊年幼的弟弟妹妹,有看待子侄的感觉。纪敏嫣和纪靖柔看待七公主等人的目光,也与看纪新雪和纪宝珊时截然不同。

如果代替纪璟屿成为太子的人不是纪新雪,是其他人,纪敏嫣未必肯轻易同意废后。

换句话说,暂时不论长平帝的心思,纪敏嫣也不会赞同纪新雪主动放弃已经到手的太子之位。

纪靖柔自幼与纪敏嫣形影不离,向来以纪敏嫣马首是瞻,定会与纪敏嫣站在相同的立场看待太子之位。

纪明通虽然与纪新雪更亲近,但在纪新雪主动放弃的情况下,肯定还是会听纪敏嫣的话。

纪宝珊年幼,在朝政中尚且没有姐姐们的话语权,却是由纪敏嫣和纪靖柔带大,平日里对兄姐们言听计从。

太子之位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虞珩抬头看向没有半分阴霾的明月,眼底逐渐蔓延汹涌的墨色,快速侵蚀剔透的亮色。

若是应下阿雪的话,阿雪会不会在某日蓦然醒悟,发现所有人都在为党政焦头烂额的时候后悔

若是没应阿雪的话,来日追悔莫及的人会不会变成他

纸窗户的另一边,纪新雪以手杵脸,目光幽幽的凝视正昂头仰望明月的虞珩。

他知道虞珩在犹豫。

今日进宫之前,纪新雪也没想如此突然的向长平帝坦白。

起码要等到虞珩的身体痊愈,能扛得住长平帝的怒火,再想出万全的计策,按部就班的达成目的。

是长平帝的态度让纪新雪清晰的意识到,留给他和虞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纪新雪对长平帝的了解。长平帝决定要做某件事的时候,越是不动声色越势在必行,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如同当初以黎王为诱饵,干净利落的除去蒋半朝。

也如早就暗示纪敏嫣和纪明通想要废后,甚至连仍在路上的纪璟屿都知道这件事,唯独没有告诉他。

可见在此时的长平帝眼中,他不仅是儿子,也是猎物。

纪新雪不想按照长平帝的指引,落入名为太子的陷阱,只能赶在长平帝收网之前破局。

这对他,对长平帝,对朝堂都是好事。

现在上折请求成婚,他和虞珩只是不分性别的追求真爱。

无论是当初人尽皆知的婚约,还是他男扮女装的十八年,都能为他和虞珩的行为给出合理的解释。

帝王爱女和金尊玉贵的小郡王,仗着身上的宠爱行事肆无忌惮。从某些角度讲,反而是合理的事情。

如果等到长平帝透露想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再当众上折请求成婚。

不仅会显得长平帝有眼无珠,甚至昏庸,还会让长平帝对他和虞珩不顾大局的行为失望透顶。

到那个时候,才是做什么都晚了。

至于不在大朝会当众提起想要成婚的事,先私下对长平帝坦白

纪新雪能肯定,他敢侥幸赌长平帝的心软,长平帝就敢赌他会以大局为重,立刻下旨册封他为太子。

身为太子,肯定不能轻易离开长安。

虞珩却不同。

做为有两处封地的郡王,虞珩只是正常的巡视封地,就要在长安之外的地方呆四年。

如果长平帝心狠,随便找些理由,便能轻而易举的让虞珩连续十几年在长安之外的地方打转。

即使他能坚持不娶妻、不纳妾,让长平帝心软妥协,也没办法弥补他和虞珩无故分别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回廊处仿佛雕塑似静立的人,终于换了个姿势。

虞珩仔细抖落披风上沾染的雪花,踏着雪地大步朝书房门口走来。

纪新雪心头微动,随便拿起封文书摊在面前,假装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文书上的内容。

无论虞珩是否答应,他都会在明日的大朝会,当众提出要和虞珩完成当年的婚约。

寒风顺着门缝涌入书房,纪新雪佯装平静的脸色立刻失去从容。

是谁告诉他雪天会比平时暖和

纪新雪抓起桌角已经失去温度的手炉跑到虞珩身边,拉着他去火盆前暖身,“手掌怎么如此热”

他眼中浮现惊讶,下意识的踮起脚。以脑门贴脑门的方式,试探虞珩是否在发热。

虞珩在院子中停留那么久,手指的温度竟然与手炉差不多。

“没事。”虞珩拉着纪新雪的手摸向肚子的位置,从披风中拿出两个巴掌大的手炉,笑着道,“这件披风里有八个放手炉的位置。背上、大腿和小腿旁边都有手炉。”

纪新雪点了点头,亲自解开披风,核实虞珩的话。

除了背上的手炉还有几不可查的余温,其他手炉的温度几乎与大雪相同,可见虞珩在外面停留的时间有多久。

虞珩绕过纪新雪走向桌案,状似不经意的道,“你在写折子我参考下。”

纪新雪默默收紧抓着披风的手,嘴角以不受控制的力道上扬,故作平静的道,“还没写,想与你商量着写,尽量措词严谨些,免得阿耶令金吾卫将我们扔出大殿。”

“嗯”虞珩先润了下嗓子才应纪新雪的话,目光自然而然的聚集在桌面唯一摊开的文书上。

臣请殿下为陛下、为社稷,早日择名门贵女完婚。

落款是某位刚上任两个月的御史,若不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写清楚己身的官职和姓名,虞珩甚至不知道朝堂中还有这么个人。

他端起只剩半口温水的茶盏倒入干涸的砚台中,以清洗干净的毛笔蘸取逐渐润泽的红墨,在奏折空白的地方写下个笔锋犀利的允字。

子时,纪新雪和虞珩将废弃的折子尽数放入火盆,亲眼看着火盆中只剩下灰烬,才拿着每个字都反复斟酌的折子回卧房休息。

因为心中有事,两人睡得都不安稳,竟然在破晓时因为隐隐约约的鸡鸣声睁开眼睛。

“怎么会有鸡”纪新雪抬手扒住眼皮,问出源于灵魂的困惑。

虞珩无声打了个哈欠,拿起床内的软枕垫在身后,“我刚回长安的时候,陛下令惊蛰去嘉王府抓两只鸡给我补身体。林将军听闻这两只鸡是从你在潜邸时居住的院子中养大,觉得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特意嘱咐仆人养着它们。”

纪新雪想起他曾经养的鸡和兔子,顿时馋得厉害,昂着头道,“等阿耶同意我们的婚事,不再生气。我们去嘉王府偷五只鸡、六只不,他们的饭量越来越大,又多了纪成、阿不罕冰和萧宁,至少十二只兔子才能办全兔宴。”

虞珩翻身在纪新雪眉宇间落下个轻吻,清澈的双眼中满是纯粹的喜爱,不掺半分欲念。

“好,我负责抓兔子,你负责绑住兔子的四肢别让它们逃跑。”

辰时整,举办大朝会的正政殿开门,早已等候在外的宗室、勋贵和朝臣,皆按照官品站在指定的位置。

纪璟屿还没回长安,纪明通和纪宝珊告假。纪新雪站在纪敏嫣身侧,对面是满脸还没睡醒的纪靖柔。

还没去北疆时,虞珩向来与皇嗣站在同处,今日他却在进入正政殿后,径直走到宗室中央站定。

纪敏嫣见状,低声问纪新雪,“你在与凤郎置气”

“没”纪新雪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面前的大理石,没分给纪敏嫣半分目光。

纪敏嫣摇了摇头,见惊蛰已经出现,便没有多说。

昨日她陪阿耶用晚膳时,阿耶告诉她,再有七日,纪璟屿就能抵达长安。

如果不出意外,阿耶会在今日提出废后。在纪璟屿回长安前,让废后之事尘埃落定。

她不担心纪新雪和虞珩会有无法缓和的矛盾。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永远不吵架

就连缺心眼的纪明通,早些年都会因为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康阁,与从小交情甚笃的华阳长公主、平国公吵架。

然而如今是纪新雪即将成为太子的关头,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不能给别有用心之人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想到这里,纪敏嫣终究还是趁着长平帝还没出现,低声提醒纪新雪,“哄着凤郎些,等要紧事过去再闹。”

虞珩是有战功在身的郡王,未来的宗室顶梁柱,闹起来的分量远非华阳长公主和平国公能比。

万一坏了纪新雪的大事,将来两人和好时,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纪新雪在纪敏嫣的注视中沉默的点头,本就不算平静的心,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剧烈。

情况不对劲。

不能等即将散朝的时候再提成婚的事,必须赶在长平帝之前开口。

纪敏嫣移开目光后,纪新雪立刻转头看向人群。

只过去两个呼吸的时间,同样盯着脚尖发呆的虞珩便感觉到纪新雪的目光,抬头与纪新雪对视。

两双相似的凤眸快速交换情绪。

辰时一刻,长平帝大步流星的走进众人的视线,大朝会正式开始。

为与长平帝抢话,纪新雪和虞珩默契的没有在朝拜长平帝时,随着身边的人起身。他们同时拿出袖袋中的折子,高高举过头顶。

近处忽然出现两个如此明显的凹陷,让长平帝想要忽略都不行。

他眼含笑意的看向两人,“你们有什么事起来说。”

如果他没记错,凤郎还要再仔细调养十天半个月,伤势才能彻底痊愈。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大朝会,肯定别有目的。

上次在大朝会看到凤郎的时候,英国公府吃了个哑巴亏。

这次又是谁要倒霉

纪新雪用力的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还没开口,便想在长平帝充满压迫性的目光中缩成一团。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五殿下早有准备,从容开口,“阿耶可还记得,曾金口玉言,要因新政赏儿臣。”

司空和司徒默默交换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