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后,阿娘是否有过身孕
又过两日,英国公夫人头七出殡。
纪新雪提前带虞珩去京郊庄子散心,特意嘱咐仆人将英国公府的人拦在门外。
至少在虞珩调整好情绪之前,纪新雪都不想再看到任何与英国公府有关的人。
英国公府的人还算识相,只是提了句祁柏轩因为对英国公夫人的愧疚,接连几日难以下咽,身形清减许多。
纪新雪闻言,冷笑连连。
依祁柏轩的表现,没因英国公夫人的亡故浮一大白,已经是孝顺至极的表现。
食不下咽
定是英国公怕收不回百年神女雪莲的本息,特意交代仆人,只给祁柏轩清淡的饭菜。
纪新雪和虞珩虽然远在庄子,但消息非常灵通。
因为对小吏家族的调查牵扯出骇人听闻的往事,未免打草惊蛇,朝臣对小吏家族的调查逐渐由明转暗。
长平帝身为君主,理所当然的不会被假消息蒙蔽。
朝臣正在调查的旧案有两件,一个是信阳郡王在焱光年间对清河郡王暗示,他怀疑祁氏有不臣之心。
因为双方都是极有脸面的人,又是儿女亲家,当年有幸得知内情的人极少。只有清河郡王、焱光帝、英国公和少数奉命调查此事的朝臣。
纪新雪大为震惊。
他算了下时间,信阳郡王实名举报英国公的时候,宜筠郡主已经嫁到英国公府五年,诞下长子和长女。
这件事最后以焱光帝敷衍的令朝臣去核实信阳郡王的告发,连金吾卫都没有出动为结尾。
朝臣察觉到焱光帝的态度,无论心中如何做想,查案的时候竭尽全力的将焱光帝的敷衍发扬光大。
轻而易举的得出结论
英国公府无辜,实乃忠君之人。
信阳郡王多虑,也是忠君之人。
将稀泥和得明明白白。
大部分人无从得知内情,只知道信阳郡王忽然要宜筠郡主归家。
已经成婚五年,平日里与祁柏枝鹣鲽情深,对儿女慈爱有加的宜筠郡主竟然丝毫没有犹豫,立刻令人清点嫁妆。
以至于直到今日,坊间仍旧有祁柏枝曾在宜筠郡主有孕时养外室,甚至允许外室生子的传闻。
根据来自长平帝的可靠消息称,当年是宜筠郡主先回家与信阳郡王说祁氏的不对劲,所以信阳郡王才会对清河郡王说怀疑英国公府不忠。
这件事让纪新雪对信阳郡王大为改观,总算是能理解长平帝对信阳郡王府的宽容。
从信阳郡王到宜筠郡主,虽然人品有瑕疵,但身为宗室子,在大是大非方面,竟然很拎得清。
怪不得宜筠郡主身为祁氏宗妇,在宗族中的地位却不如非我族类的郑氏。以至于宜筠郡主心灰意冷,已经不再惦记英国公府的爵位和祁氏主母的虚名。
自从去年起,宜筠郡主便隔三差五回信阳郡王府,伺候信阳郡王,主动调节王妃和世子妃之间的矛盾。
想来是盼着分家后,靠娘家撑腰在长安立足。
原来在祁氏眼中,宜筠郡主比郑氏更养不熟。
最近负责详查小吏家族中的朝臣,刚好有当年奉旨和稀泥的人。
他们查将作监小吏的时候,先发现小吏在焱光年间的采买非常离谱,总是高于正常价格百倍的金银买陈旧的货色。
按照将作监上下默认的规矩,是在正常价格的十倍左右采买,最高不超过十五倍。
货必须是好货,即使怕宫中的主子用惯最好的东西,在他们偶尔拿不出最好的东西时多有苛责,故意不将最好的东西列入清单,也要用世面常见的通货。
将作监的小吏不仅阴奉阳违,胆大包天的蒙蔽将作监官员,采买的渠道也有大问题。
哪怕账册有明显的涂改痕迹,仍旧能找到令朝臣异常眼熟的印记。
全都是牵扯入长平二年商州案的江南商人。
因为查到明显的异常,例行调查马上变成特别调查,牵扯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信阳郡王当年对清河郡王说的事。
祁氏勾结工部侍郎,私自开采铁矿卖给商人,谋求巨利。
信阳郡王的脑子只是一般,记性却不错。
长平帝召见他询问往事时,竟然连曾按照宜筠郡主的提醒,派人悄悄跟在祁柏枝身后。证实祁柏枝分别与管理铁矿的工部侍郎和买走铁矿的商人见面的所有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只是偷偷盗卖铁矿,宜筠郡主还不至于与祁柏枝翻脸。
买走铁矿的商人本身就有大问题,他甚至没能坚持到长平二年。
当年信阳郡王举报英国公府有不臣之心的时候,祁柏枝的供词称,他早就知道商人有问题。是因为想要揪出商人背后的主使,才会亲自与商人接触。
总之,他对虞朝忠心耿耿,盗卖铁矿只为获得商人的信任,将真正对虞朝不忠的人一网打尽。
纪新雪和虞珩仔细研究各方供词,得出结论。
当年宜筠郡主会知道祁柏枝、铁矿和商人的事,十有是英国公府看宜筠郡主已有一儿一女,又与祁柏枝感情深厚,试探着想要将宜筠郡主拉下水。
没想到宜筠郡主翻脸无情,立刻回家告状。
信阳郡王平日里对独女不是很在意,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
他专门被召到凤翔宫回忆当年之事,立刻意识到严重性,指天发誓的保证宜筠郡主不会做任何背叛虞朝之事,求长平帝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宜筠郡主的性命,郡王府愿意接宜筠郡主回家。
长平帝暗示信阳郡王暂时不必提这件事之后,信阳郡王还携重礼去拜访清河郡王。
想来是提前与清河郡王缓和关系,指望清河郡王能在关键时刻捞一下宜筠郡主。
除了将作监,对户部、礼部、工部、司农寺小吏的调查同样令朝臣震惊。
众人气愤、后怕的同时,皆对隐隐露出冰山一角的世家忌惮颇深,宁愿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调查,也要完全封锁消息。
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影,世家多年来频频作恶,怎么可能隐藏的天衣无缝
他们用几十年的时间渗透、搭建枝繁叶茂的小吏家族,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其同气连枝。
即使纪新雪和虞珩不再理会世家,长平帝也不再追究前朝余孽,随着小吏家族的罪孽逐渐显露,世家也会因重责难逃被清算。
这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五年。
纪新雪依次将书信放入火盆,仿佛抱怨似的道,“太久了。”
凭什么让他们再享受五年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
翌日,收到纪新雪邀请的纪成、李金环和张思仪、颜梦、霍玉在午时之前赶到庄子。
纪新雪借口头痛,临时改变主意,没与他们去狩猎。在虞珩等人离开后,快马赶回长安,直奔英国公府。
他有事要问祁柏轩。
多日未见,祁柏轩果然没有如同英国公府的仆人所说的那般清减,原本皮包骨的脸颊反而变得丰腴起来。
可惜仍旧神色恹恹,望着天边白云的目光充满渴望。
只有楚清玖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看书,既不见祁株兄妹,也没有幼子幼女的身影。
因为心中的猜想,纪新雪再看到楚清玖时,厌烦竟然隐隐变成可怜。
从前厌恶的胆怯,此时看来,也变成知进退、懂规矩,没因为祁柏轩的宠爱而忘形。
“你先出去,我有事单独问祁鸿胪。”纪新雪对楚清玖道。
楚清玖立刻往外走,临到门口突然转头,眼底满是难以掩饰的赧意,“您喝什么茶”
纪新雪轻而易举的看出楚清玖做小厮时的生疏,可见他在江南时,也是做主子的人。
“不必倒茶,走远些就行,我带来的宫人会守门。”
楚清玖点头,从善如流的退出房间,从头到尾都没看向祁柏轩。
知道谁说了算,虽然对纯稚听话,但不愚蠢。
纪新雪没有马上开口,仔细回想祁柏轩病重时,祁株和祁梅对楚清玖的态度。
既没有特别亲近,也没有排斥,同样不会吩咐楚清玖做事,甚至会给楚清玖递茶水、点心。
脑海中浮现的细节越多,纪新雪就越焦躁。
他抬手拉松领口,开门见山的问道,“楚清玖究竟是谁的替身”
祁柏轩有气无力的反问,“他为什么非得是谁的替身”
纪新雪冷笑,“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冷血、自私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楚清玖好。”
决定来见祁柏轩之前,纪新雪已经令金吾卫详细的调查过楚清玖。
他的父母是大商人后代的旁支,几乎能称得上是白手起家,虽然能力出众,但英年早逝,没能给他留下多少家产。
然而楚清玖名下,不仅有他父母留给他的一个三进宅院,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还有江南的两个五进大宅、五个两层旺铺和五个庄子、长安的一个三进宅院,两个两层旺铺和两个庄子。
多余的东西,皆是祁柏轩在江南多年收到的孝敬。
纪新雪又令金吾卫查祁柏轩的家产。
发现祁柏轩给祁株和祁梅的东西远远超过给楚清玖的东西,手中还留有至少二分之一的家产和鲁国公主的嫁妆,心情才稍稍缓和。
他才不管祁柏轩怎么分家产,鲁国公主的嫁妆必须归虞珩。
祁柏轩撑着软塌起身,虽然还是懒洋洋的模样,但眼中的颓废散去了些。
他对纪新雪竖起拇指,真心实意的夸道,“殿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纪新雪赶着在宵禁前回庄子,没空与祁柏轩说废话,直接问令虞珩多日辗转反侧的问题,“鲁国公主生下凤郎之后,是否又有过身孕”
祁柏轩眉宇间漫不经心的懒散,陡然变成仿佛利刃般的敌意。
纪新雪的脸色丝毫没比祁柏轩好看,本就比旁人圆润的眼睛,险些瞪成正圆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1节选分题李花得香字,宋,刘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