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本想留贺凖一起吃饭, 没想到日头落了山,白夏突然发起了高烧。
白夏本是个病人。
这种风寒急病来得更为凶猛。
白家养的所有高明大夫都到了他跟前,带着最好的药和器械来给白夏治病, 柳氏的人一点儿也插不了手。
早在白衍还没去世之前, 柳氏已经是一丁点也不能左右白夏, 若是敢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比如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他长大了, 更是不得了, 柳氏如今还能活着, 大约是命硬。
但终归是比病秧子大少爷要命硬些。
大少爷也许早晨受了些冷, 说不准晚上就能归了西。
屋子里围了太多的人, 一个个大夫大汗淋漓忙来忙去, 丫鬟们手脚麻利的伺候大少爷, 几个族里的婶婶叔叔都来守着白夏, 就怕他出事。
贺凖被挤在最外边, 他像个绊手绊脚的物件, 每每想要上前都被挤了下来。
里面或是个丫鬟端了热水,或是大夫在拿药。
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
他像个外人,也许是想去拿盆子打热水,但麻利的丫鬟一把抢过,便是去伺候白夏。
这种时候再也没有人顾及他,白夏要是死了, 整个白家都会动荡。
当然也没有人赶他,已经一句话也无暇与他说。
好几次他想进去看看,巧儿冲出来就恨恨的推他。
“要不是你,少爷怎么会发高烧都是带着你逛院子”
在她们眼里,白夏是娇娇弱弱, 一丁点也不能受累,更别说陪人逛院子,这可是天大的事。
几名丫鬟也是对他分外仇视,但是只看了一眼,又继续照顾白夏了。
贺凖忍了忍,他知道这些人自小贴身伺候白夏,白夏说巧儿像他亲姐姐一样,她说什么,总是因为担心白夏。
贺凖并没有被她们的仇视呵退,反而走向前去看白夏。
巧儿身上有些功法,但贺凖也有硬本事,拦也拦不住,除非动刀子。
可少爷还病着,动刀子像什么话
“我与他是夫妻,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巧儿冷笑“你何德何能竟然和少爷成了夫妻你不过是他人拿来对付少爷的一把剑、是少爷心里的疙瘩、是除不去的麻烦,因为你,少爷又要费神许多,你真该快些滚,什么本事都没有,一点也对少爷没有帮助,还要让少爷生病”
巧儿冷盯着他,仿佛如果没有什么规则律法,她能冲上来把人一刀砍死,分外尖锐的与贺凖对峙,一心想把贺凖赶出去。
“巧儿”
那声音分外虚弱,轻轻地、只有那么一丁点声响,巧儿和贺凖都听见到了。
就像是连接心脏的线,轻轻一扯便能动发全身,巧儿顾不得骂贺凖,连忙蹲在床前听白夏说话。
“你别骂他是我自己身子弱”
巧儿一听这话,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都病成这样了,还分着神听其他的,劝她别骂贺凖。
“是奴婢错了,奴婢没忍住”
又让少爷费神了,让大少爷在痛苦的病症中还要解决其他麻烦。
可少爷还是为这个人说话。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腌臜贱人,竟然让少爷费了这么多神。
贺凖蹲在一旁看着白夏。
这会儿白夏刚刚吃了药。
神志并没有那么清醒,漂亮的眉头轻轻皱着,分神说了一两句,又闭上了眼睛。
肉眼看见他轻轻的发着抖。
他身上的温度这么高,被子也是非常暖和,但是还是冷。
被子太多又会压着他喘不过气。
贺凖伸手进去,想探探里面的温度。巧儿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过来刺他。
贺凖头也没偏,突然站起来脱了外衣。
此时此刻大夫已经在外屋了,里屋只要巧儿等几名贴身丫鬟,没有想到贺凖突然就开始脱衣服了。
连巧儿也反应不及。
贺凖大冬天里穿得厚,但他手脚快,一眨眼就在只剩里衣。
也不管屋子里的姑娘们,姑娘们都算是见多识广,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巧儿还没上前,就见他上了白夏的床。
“下来”
虽然是极为凶狠的呵斥,但却不敢发出太高的声音,怕吵着躺着的白夏。
那床就像是什么遏制丫鬟们的法器,几个人张牙舞爪的要去抓贺凖,但却不敢真的碰过去,怕是磕着碰着或是吵着大少爷休息,又或是怕白夏为了她们的吵闹分神。
可贺凖偏偏是一点也没有顾及。
他大摇大摆的上了白夏的床,不仅如此,还钻进了被子里。
“这样会暖和点 。”
巧儿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但是不敢上床去抓他出来,只能站在外边干着急。
一排丫鬟干瞪着眼盯着他,好像他要是敢再过分点必然要他血溅当场。
贺凖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感觉里面是热热的,但是白夏的脚冷得跟快冰似的。
白夏床脚的被子虽然也多,但是冷得如寒冬腊月天,白夏在被子里孤零零的缩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汤婆子去了哪里,手在打着哆嗦。
丫鬟们小心翼翼的伺候,汤婆子也热乎,屋子里烧着碳,烘得暖暖的,可白夏身上冷。
没人敢僭越的去碰他,白夏常年生病,都是这样的状态,他的感知比旁人要差许多,知道是冷,但早已习以为常,盖着被子放了汤婆子还是如此,便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是该受如此的痛苦。
贺凖钻进被子里,连忙把白夏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暖着,将他的双手握在手心里。
白夏被怎么一番动作,很快就醒了。
他本来就是睡得浅,身子不舒坦,又是喜欢费神的性子。
睁开眼竟然看见贺凖在自己床上,一瞬间厌恶的神情完全掩盖不住,狠狠地踢了贺凖一脚。
“你怎么在这儿”
他力气小,生着病,是手软脚软,那么一踢,一点也踢不动,贺凖甚至没有觉得他在踢他,好像只是轻轻动了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