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阳光正好, 碎光铺展在道路上,简云台一想到阴官二禁中午就能完成,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孙玢迷惑看着他, 实在忍不住才问“昨晚你到底怎么混过去的”
简云台道“没混。昨晚那个情况不能混越混越难搞。不如直接讲实话。”
孙玢拍掌“学到了。”
简云台又看向他, 提醒道“你的技能不是入梦, 应该是穿越时空之类的。只不过现在还是初级阶段,穿越过去的人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总之好好提升技能吧, 假以时日你这个技能会比直播组很多人都厉害。”
“”孙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技能怎么回事, 乍一听简云台这样说,他眼神逐渐热切起来“比你都厉害吗”
简云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皮笑肉不笑说“前提是你得活到那个时候。”
“”孙玢顿感窒息。
为什么简云台明明是笑着的, 但他总是莫名感觉这个人笑里藏刀啊啊啊啊
走进偏殿,简云台立即发现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今天已经算是来迟了。殿内人数却只有昨天的一半。多数老玩家都不在场, 主播更是寥寥无几。
贺庆州在屋内焦急地来回走,一看见简云台,几乎是冲了过来, 脸色发白说“出事了”
“怎么了”简云台环顾四周,问“副本里的老玩家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这个是正常现象,许多人在现实世界都有恋人, 不想背叛恋人的话走支线几乎是送人头, 他们魂契值太低了, 身体虚弱都来不了。等第四天的时候人数可能还会锐减一半。”贺庆州语速极快说完, 又焦急道“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胖子出事了”
简云台原本还在打量房中的老玩家们, 一听这话下意识一愣。
“胖子能出什么事”
“还能出什么事,他快死了都。”贺庆州满头大汗说“查华凤特地嘱咐我在这等你。其他主播现在都去胖子那边了。”
简云台皱眉“你能不能说重点”
“”贺庆州被他怼得心梗了下,停顿几秒钟果然说了重点“昨天你被崔煜带走以后, 胖子和刁山突然吵了起来。我就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床下藏尸什么的,胖子前天晚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刁山打起来。”
“昨天中午刁山还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问。胖子看着他就来气,恶心到直接捅破了这件事,然后刁山就想解释。拉扯中胖子那只猫咬断了刁山的喉咙。现在刁山快死了,胖子的魂契值也降得厉害。”
“”简云台哑然许久。
这件事他昨天就在鬼车里听说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刁山的命定之人居然是胖子
前方有房子塌方了,他看了一晚上热闹,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塌的竟是自家房。
简云台许久都不出声。
贺庆州越来越急,说“别愣着了。快过去帮忙想办法。”他拉着简云台就要往外走。
简云台力气没他大,被拉着跑了几步,皱眉说“你先等等。看看老玩家里面有没有灵祟,把灵祟一起薅过去。”
“没有”贺庆州头也不回,边跑边说“查华凤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副本里就四个灵祟,其中一人死了,还有一人魂契到负数了,第三人选了主线见不到面。”
“还有一个呢”
“就是你室友鱼星草啊,他昨天就过去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走了几步,手上又传来阻力。贺庆州迷惑回头,见简云台蹙眉看向主殿方向。
“又怎么了”
“”简云台微微抿唇,摇头说“没事,快走吧。”
直播间观众纷纷惊恐抱头
“啊啊啊啊虽然知道简大胆会这么做,但看见了心里还是一惊。胖子和崔煜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胖子呜呜呜呜”
“这个是正常思路吧,胖子是现实世界里的同僚和室友,崔煜只是副本里的人啊。”
“还好刁山当时伤的太重,不能运太远,就近找了个鬼医家放置。来回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搞快点还是能按时赴约的”
“噗,刁山知道你们这样想,那还不得垂死病中惊坐起hhhhhhhh”
“没有人担心胖子吗他这次真的很危险,大家不要玩梗了。你们去他直播间看看就知道了,真的很惨。惨到简大胆可能都救不了他,没准会腾出直播组位置给新人。”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惊“操,死了主播才会空出新位置,胖子这么危险吗”
危险,很危险。
简云台一看见刁山,就知道胖子现在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了,随时可能会死。
不得不说金金下口是真的狠,刁山的喉咙被咬开一个偌大血口,此时包满了层层的厚纱布。猩红血液将纱布透湿,又渗透到床单上,床单上都全是血。
只是从门前经过,这股血腥味道都直窜入脑门,整个走廊都是腥臭味。
简云台没有逗留太长时间,很快跟着贺庆州向前走。
穿过这条走廊,就看见院落中或坐或站,有不少主播都满脸的为难。
“昨天晚上没死已经是奇迹了,今天刁山肯定撑不过去。”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陈三现哪管有什么误会,就算是你,你大半夜看见有女干尸在床底下,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呕”成片干呕声。
“你在跟我搞笑吗我才不去刁山那里,太他娘的恶心了。”胖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听上去很是愤懑不平“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次我是真的服了他”
听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简云台原本提起的心也微微放下。
步入房中。
他人未进房声音已经先一步进来,“你不去的话禁谈旧事就解决不了。你想被困在这个副本里一辈子吗”
屋内一静,胖子诧异看过来。
他此时躺在床上,身边放了一个盆。盆内有血,他时不时都要干呕吐血。
屋内的气味实在一言难尽。
简云台也没嫌弃,直接几步上前坐到了床沿,说“你这魂契值可能还没我零头高。”
胖子一脸不服“你多少”
“一百一十出头。”
“那我比你零头高”胖子昂着头,看上去还有点小骄傲“我二十七”
“”简云台又好气又好笑,狠狠一巴掌甩到他脑袋上,将胖子打得差点当场来了个坐位体前屈。
不等胖子发出抗议,简云台又牵唇道“有什么好骄傲的。你再在这里瘫着当咸鱼,说不定下一秒就死了。”
胖子立即又蔫了下去。
“喵呜喵呜”金金仿佛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委屈巴巴从高柜子上跳下来,窜到简云台膝上,又呼噜呼噜把头埋到他怀里。
埋了半天,小猫咪都没有抬头,圆脑壳上的两只小耳朵都耷拉成飞机耳。
简云台捏了捏它的小爪子,道“干得漂亮。下次直接咬断脖子,这样胖子就可以直接收拾收拾原地去世了。”
胖子知道简云台心里有气,搁这里反讽呢。连忙拉长了声音哀求道“别骂了别骂了。我和金金要被你骂傻了。”
屋内还有两人,查华凤与鱼星草。
此时鱼星草坐在一旁垂头不言,似乎在默默想着心事,有些游神。
查华凤则是立即站起身,忧心忡忡说“你来的正好,快想想办法。”
简云台莫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灵祟鱼星草直接去治刁山不就行了吗这种外伤灵祟应该很拿手啊。”
原本只是非常正常的一句话,然而说出来以后,屋子里却诡异地静了下来。
查华凤尴尬地偏头咳嗽了声,“其实我也这样觉得,但是”她欲言又止看向鱼星草,最后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
胖子像是一下子被踩到了雷区,本来一幅垂垂要死的模样,突然又强行撑着爬起来,阴阳怪气地讥讽说“有些人心眼小,不想治就不想治呗。还待在我旁边干什么向直播间观众卖个联盟好室友的人设啊”
鱼星草浑身一僵,怒道“主线的时候,你身上的伤是自己痊愈的”
胖子哽住“”
鱼星草又气冲冲骂道“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里了。你最危险的时候都是我陪着你,不记恩就算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像你一样忘恩负义的人,但你说我卖人设我卖什么人设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他妈说谁忘恩负义”
“你啊你”
两人吵起来没完,简云台立即起身远离床边,远离这个他都习惯了的战场。
查华凤嘴角抽搐,小声问“他们一直这样吗”
简云台点头“天天吵架。”
查华凤吐槽道“那你岂不是要天天当和事佬,夹在中间被两边口水喷。”
“我懒得劝,上个月都睡地下车库。”简云台耸肩说“看着吧。待会就要吵到猫了。”
查华凤茫然“啊”
不等查华凤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很快后方传来胖子一声怒吼“你之前还虐过我的猫,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查华凤瞬间就懂了,又是佩服又是同情地看了眼简云台。
到底是吵过多少次啊简云台居然都总结出他们吵架的套路来了。
改明儿哪天其中一人忘词了,简云台甚至都能无缝衔接上去,替他们吵架。
“我都说了我虐猫是有原因的。不对,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根本就不存在虐猫你、你还剪断过我房间的电,我论文全没了”鱼星草似乎已经气到极致,半句话都不想和胖子说。
咚咚咚他将地板踏出巨大的声音,整个人犹如冒着火光一般冲出了房间,还将门啪得一声重重甩上。
鱼星草人都出去了,还在对着屋子愤慨大吼“你今天最好给我死在副本里。等我出去了,我要放一整夜鞭炮来庆祝。”
“”
屋内凉风习习,只余下胖子呼哧呼哧的粗喘气声,脸色煞白犹如鬼煞一般。
半晌,他哗啦一下又吐出一口血。
简云台快步上前,帮他扶稳盆,“你刚刚轰走了最后一个可以救你的人。”
胖子翻白眼,说气话“我就算今天死在副本里,死得再怎么惨我也不稀罕让他救,妈的,这个瘟人气死老子了”
话才刚说完他就面色一变,弯着身子又是狂吐数口血,满脸痛苦与难受。
半晌都没重新直起腰来。
简云台敏锐发现不对劲,问“怎么了”
胖子头也不抬“没怎么。”
简云台嘴角一抽,“还没怎么,你就逞能吧,五感之中的哪一感消失了”
一周目时,主线任务进展到后来大家魂契值只剩下30。
当时五感消失一感。
这次支线胖子魂契值又降到了30以下,指不定现在心里有多崩溃呢。
他崩溃,但他不说。
胖子缓缓直起腰来,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道“胖爷体质好,五感全都在。”
简云台“哦”伸手在胖子眼前晃了晃,他问道“我伸了几个手指头”
胖子瞎猜“两个。”
简云台嗤笑一声“我都没伸手指头。”
“”
胖子瞳孔涣散已经看不清事物了,却还是能精准捕捉到简云台的方位。无语怒道“简大胆儿,你丫的无不无聊啊”
鸡飞狗跳一阵,屋子里终于重新恢复平静。简云台起身打开房门,散散屋子里的难闻味道。
往回走时就看见查华凤苦口婆心说“你这次真的错怪鱼星草了。他不是不想给刁山治,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胖子面朝着墙,抱着被子生闷气,一幅我不听我不听的倔强模样。
查华凤无奈“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用理他。倔得跟头牛一样。”简云台看胖子一眼,无情奚落道“命是他自己的,再这么耗着神仙都救不了他。我先说了啊,我中午还有事,待会就走了。中午之前这事不解决,我就当来送胖子你最后一程。”
顿了顿,他又施施然道“也不用担心身后事,来年我会给你烧几张纸钱。”
直播间观众本还在担心,一听简云台这话,立即笑出声来
“看得出他们很熟了hhhhhh”
“简大胆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他甚至都骂金金了。主要这也不是特别难解决的问题,胖子和鱼星草搞得太复杂了。”
“他俩关系一直不好,简大胆加入直播组前,这两人就有点互相看不上。次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简大胆估计有点恨铁不成钢,觉得这两人过于意气用事。”
“虐猫不算小事吧胖子把金金当小宝贝宠着的,这可比打他自己还要过分。”
“鱼星草不是说了没虐猫嘛。”
“那他又不说为什么把金金头打秃一块,都流血了下那么重的手根本不可能是失手打到。除了虐猫我想不到其他。”
在观众们讨论的时候,屋子里静默了足足五六分钟,胖子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依然拉不下脸出声讲话。
简云台冲查华凤挑了下眉,后者接收到他的暗示,很快开口。
“主线任务不用圆房的时候,他给你治疗了。好好想想吧,人家没必要支线任务故意难为你。他支线那边一团糟,不想跟人圆房,只能自己把自己腰上挖掉一大块肉,以重伤为理由,推辞掉圆房任务。”
“现在刁山那边有许多鬼差守着,他上去给刁山治疗,岂不是相当于直接告诉命定之人我有办法痊愈,就是不想跟你圆房。”
顿了顿,查华凤叹息道“现在鱼星草用技能等同于自爆啊。那女子重新想和他圆房倒还是小事,关键这样一来,他自己的魂契值肯定会大降。救你相当于搏他的命。”
话音落下。
胖子终于有了反应,满脸诧异地回头“他怎么不早说啊”
简云台直接蹬了胖子一脚,“你把鱼星草骂得跟孙子一样,还在这里埋怨人不早说。赶紧去认个错,说不定他心情好了,能大人有大量地帮帮你。”
“”胖子一脸便秘相。
想他陈三现也算是能屈能伸之人,但要他去向鱼星草道歉
只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窒息。他甚至可以脑补出鱼星草会以怎样一幅嘲讽脸,阴阳怪气说“哟,胖爷也会跟人道歉啊。你求人的态度就只是这样”
只是想想就要气死他了
胖子虎着脸,说“我不道歉。”
“”简云台差点当场掀开被子,把盆里的呕吐物全盖在胖子头上。
正要说话,屋外传来数声急呼
“鱼星草你别过去”
“你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
“别救回一个陈三现,你自己栽了进去。快拦住他,咱们再想想办法啊”
屋内三人身形都是一顿,不到一分钟,贺庆州就跑了进来。
一进屋就被这冲天的呕吐物味熏到,差点调头又要跑出去。他捏着鼻子,嗡声说“鱼星草去治刁山了。”
“什么”胖子挣扎地要起身,焦急喝道“你们去拦住他啊,他是不是傻了”
简云台将他摁了回去,说“躺好。”
胖子果然躺好了,一脸纠结。
不让鱼星草过去吧,他很可能会死掉。但让鱼星草过去吧,鱼星草又可能出事。
这个恩情他还不起,也不想欠。
要简云台来说,闲的。
纯粹就是闲的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不懂他们有什么好纠结的。
“贺庆州,带几个厉害点的妖祟主播,跟我一起过去。”简云台一边往外走,一边冲胖子说“你和鱼星草今天必须给我说开。下个月宿舍里要是再乌烟瘴气,我把你们俩都扔出去,要吵也别在宿舍里吵。”
鱼星草走得不算快。
腰上被自己生生挖下来一块拳头大小的肉,此时每走一步都牵动痛觉神经。要不是包扎技术过硬,血早就渗出来了。
他心里也很复杂。
直播组主播都是随机分配宿舍,也有不少宿舍跟他们一样,乌烟瘴气。
他这还算好的了,只是吵架。
有些宿舍的舍友在副本中结了死仇,在饮用水里投毒的事情都闹出来过。
“就当舍肉喂老鹰。算了,也不指望他报答我。”鱼星草看着刁山所在房间,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直接提步走了过去。
鬼差拦住他“干什么的”
鱼星草说“救刁山。”
鬼差微愣,迟疑地看了好几眼鱼星草。
屋子周围像他们一样的鬼差足足有七八个,都面色惨白宛如人偶般。被这么多直勾勾的森冷眼神注视着,鱼星草压力略大,说“你们还想不想让刁山活下来”
“”鬼差们缄默。
其中一名鬼差开口,态度恭敬说“大人,不是我们怀疑您。崔判官吩咐过了,这个地方要人守着。您若是能说出具体的救治办法,便可在我们的旁观下救人。”
旁观怕不是监视。
鱼星草心中很清楚,不过也没有多纠缠。很快就开口“我有一”法宝。
话还没有说完呢,身后传来嗒嗒脚步声,肩膀上突然重重搭上一只手臂。
侧头一看。
简云台冲那两名鬼差笑的和善,说“我朋友和你们闹着玩呢。他能有什么办法救人啊,就是想来看看刁山死没死而已。”
鬼差们“”
鱼星草“”
这时候后方又传来数道脚步声,贺庆州带来了七八个妖祟主播。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往后面一站,阴影都笼罩了下来。
鬼差们依然态度坚决道“崔判官说过,不许让生人进去”
贺庆州还想要与他掰扯,说“我们确实有办法救人。就是这个办法不能让你们旁观这样,你们就离开五分钟好不好”
鬼差不赞同道“崔判官说过”
贺庆州立即把简云台推到眼前,狐假虎威说“认识他不你们崔判官家里的小娇妻,要是惹恼了他”后面的话在简云台杀人般的视线中,尽数吞回了喉咙里。
鬼差执拗得很“我们只听命于崔判官的话。要么你们在鬼差的照看下救人,要么请就此离去,不要妨碍公务。”
贺庆州刚想再掰扯,突然一愣。
眼角余光里,简云台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角落,从门庭处搬起了个石凳。
那石凳原本应该是非常重的,然而在简云台手中却宛如一个开水瓶般还是空着的开水瓶,拎着都能甩甩。
“”贺庆州窒息,整个人都梗住。
鬼差顺着他的视线要往后看,贺庆州惊慌之际什么也顾不得了,突然拔高音调大喝道“一二三四五”
鬼差茫然“”
简云台拎着石凳,步伐轻巧走过来。
贺庆州整张脸都在疯狂抽搐,这一瞬间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