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功成首辅21(1 / 2)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此时七月中下, 黎府来贵客。

孙沐白茵二人就带了两个老仆,到了黎府看了福宝的画作后, 沉默了会,黎周周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是看着福宝亮晶晶闪亮高兴的小眼神,最后把话又咽了回去。

想必老师师娘也是同他这般想的。

也幸好,院子主卧堂屋收拾出来了,黎周周便送老师师娘先去歇息洗漱用餐。福宝刚被夸了,走在旁边是脚步轻盈, 张口闭口都是四奶奶,想听四奶奶说画画。

“福宝先让师爷爷奶奶休息休息。”黎周周道。

孙沐摆手意思无事, 白茵则道“我见福宝可爱,并未打扰到我们。”但她一想到墙上的那副画,便顿了顿,说“回头收拾妥帖了,再同福宝说画。”

“好。”福宝也答应的高兴干脆。

孙沐哄说“你不是约了你什么十七侄子吗快去吧, 我和你四奶奶一时半会走不了。”

福宝这才应了声,还算稳重的行礼退下,只是从堂屋门出来,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已经是蹦蹦跳跳的高兴, 还喊阿吉“快快, 把我的小白花牵过来, 我要跟十七说, 我画画是真的厉害”

尾音飞扬。

堂屋里的黎周周

他还是也走吧。

“你去吧, 我们夫妻住下来了,不急一时。”孙沐同黎周周道。

黎周周应是,本想说两句客气话替福宝挽挽颜面, 但觉得还是别说了好,只道“好,老师师娘若是缺什么,尽管吩咐。”便作揖行礼离开了。

等他一走,这堂屋就是孙沐同老妻白茵。

“多留几日吧。”

白茵当没看到老夫脸上的笑容,颔首道“自然,我应了福宝。”

这次来昭州,也是孙沐接了昭州顾兆送来的信,信中所言当日在京里时,他讲学坏二皇子名声,这是计谋,乃是京里容四容烨设的计,如今容烨在昭州他的府上养伤,主动说了之前种种。

看完了信,孙沐心中平和,并没有往日波澜,但他还是说服了妻子前往昭州,明源的死,这么多年了,连远在昭州的徒弟得知此事也是怕他伤怀,写了许多玩笑话,到了此事下笔斟酌。

该了结了。

于是孙沐就同白茵一起动身到昭州,夫妻二人原是想着说清了事,了结的心结,在昭州留两三个月,去学校官学讲讲学,最慢也是年底便回去。

可到了昭州,如今就不同了。

夫妻二人洗漱后,发现堂屋多了一盆冰,顿时凉快不少,用了饭菜,便昏昏欲睡疲惫来了,两人是分房睡得,多年习惯已经养成,各回各的房间。

等再次醒来,余晖落地。

夫妻二人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收拾不过两刻功夫,黎周周带着福宝来请老师师娘去后院用饭。

中午时匆匆安顿,黎大有睡午觉的习惯,加上客人疲惫赶路,不好直接应酬客气,黎周周就想着下午这顿介绍,以表正式。

府中的年轻孩子也到了,外头卤煮店的苏佳渝,小雨杂货铺的霖哥儿、柳桃,还有在外盯着出货的王坚、苏石毅,孟见云没在,前段时间去播林、安南了。

如今见了人,自然是一通引荐和叫人,之后落座。

黎大这些年变化不大,不喜欢交际应酬,便时常躲懒,最爱和后院马厩里的骡子、羊打交道说话,或是去菜地里刨两锄头,都让他乐的自在。可如今面对孙沐与白茵,那是十分的郑重了。

这是兆儿的老师,行了拜师礼的恩师。

是周周出货走货方便,那是因为有了梁师兄关系。

黎大对着读书人敬重,更遑论这么厉害的孙大家,他是嘴笨,字字简短,却感情朴实,十分真诚。孙沐一见,便笑,说“师父师父,我算是子清半个父亲,咱们也是一家人,亲家不介意吧”

“那是自然,是自然。”黎大当即道。

孙沐又笑说“福宝叫我一声四爷爷,那也是自然了。”

“自然自然。”

“咱们是一家人了,无须客气了。”孙沐道。

黎大那就不客气了,他不会说什么诗文绘画,那就招呼客人用餐吃鸡,“这椰子鸡还是兆儿嘴刁说想吃,原先昭州没有的,后来厨娘折腾出来了。”

“四奶奶可好吃啦,可以喝汤,肉嫩嫩的。”福宝挨着四奶奶坐,嘴巴甜的不成,甚至想动手给四奶奶盛一碗。

白茵爱惜,便说那就试一试。

福宝跃跃欲试,亲手盛了一小碗,“四奶奶小心烫。”

白茵心中和软,摸了摸福宝的头,说好。

黎府也不是天天聚一起吃饭,平时都是各在各的小院吃,一个月聚个两三回,这样又能亲近感情,也自在方便,平日里吃饭时也没那么多规矩讲究,饭桌上说话聊天玩笑逗趣。

如今也一般,刚开始肯定是拘束一些,后来吃起喝起来了,便如往常了。黎周周说起昭州夏日漫长,想请裁缝来给老师师娘量身裁衣,用流光绸凉快一些,看喜欢什么颜色。

孙沐说他年纪大也不觉得热,见黎大身上穿着料子便好,一问黎大说他要下地干活,穿流光绸不合适,老刮破弄脏浪费好料子,他这是苎麻混棉做的,吸汗,还软,就是容易皱也不体面。

可孙沐极爱,说那他便用这苎麻棉质,也别做什么袍子了,就按昭州人穿衣打扮那般来,我来时进城中瞧见了,很是方便。

黎周周自然是答应。

孙沐不客气,白茵也没推脱,说那她便要流光绸,只是颜色不想太鲜艳娇嫩了。霖哥儿便口称夫人,说他有许多花样,要是方便一会送过去您选一选。

“好,谢谢你了。”白茵含笑对这位小哥儿点头。

黎府哥儿多,娇俏乖巧的,眉目坚毅的也有,自然还有漂亮灵动机灵的福宝,白茵对着哥儿说话打交道声音都是不自觉的和蔼几分,她年长,做小霖哥儿的奶奶也是够的。

之后的几日,那黎府可热闹了些。

霖哥儿和柳桃去前院给孙夫人量体裁衣,去的时候是早上,带着一板子的样布,结果没多久,就成了要用车去小雨杂货铺。

那就去吧。

下午日头落了,白茵也回来了,换上了新衣,她穿的衣裳材质也是苎麻的,是杂货铺的成衣,颜色素净,圆领衫子是素白色,就是苎麻本身的颜色,下头裙子是褐黄色的,唯一亮点的颜色怕就是上头搭的半袖了。

她人瘦,生了白发,样貌颜色早已褪去,头发更是梳的简单发髻,不爱用首饰,一根木簪别着,身上着的衣裳也不是名贵料子,却说不上的文人骨子里清雅风度。

逛铺子的昭州妇人见状,就是那些热情高嗓门的,现如今也安静下来,不敢上前叨扰,只是眼中羡慕,不过没想到,这位老夫人看似不好相处,还主动同她们讲话呢。

“我来买衣裳的,本觉得苎麻便宜不如流光绸,您一穿我觉得倒是怪好看的。”

“您这身真是好看。”

聊起来了,其中一妇人便带着喜气说“我家儿子定了亲事,秋日来就要成亲,想着来这儿买一些好料子,送去女方家中,人家女方可是在厂子里做工的。”

这便是炫耀新儿媳是工人了。

其他人自然是夸赞,说找了个好儿媳。白茵在旁听着,昭州的妇人们很爱说厂里做工的女郎,提起来便是羡慕,也爱讲学校上学的女郎,反正要读书识字进厂做工干活,相貌倒是放在了后头。

昭州百姓脸上积极上进的样貌,不是一朝一夕改的。

白茵也爱听学校的事,她知道,女子哥儿皆可入学,连着福宝也在学校上学,里面教授识字算术记账种田绣花。

再等后来,暑假结束了,白茵去了学校讲课教画画,回来许久,同孙沐说“昭州甚好,若是他能托生,就托生到这里。”

“他想如何便如何。”孙沐道。

他时常觉得明源并没有离去,老妻也是这般想,若是明源真的执念在身放不下,跟在他们夫妻身边,如今到了昭州也能见见这昭州学校哥儿女郎的风貌,若是舍不得京里的子致,那便陪着子致。

总归他高兴了。

或是投胎托生了,忘了前尘种种痛苦,也好。

夫妻二人相识,默默许久,终是彻底放下了心结。

就说孙沐夫妻来昭州的第二日,梁江得了消息便主动来拜访,身子不爽利的梁母听闻也起来带着孙儿来黎府拜访,是姿态放得低,言辞间希望孙先生教授孙儿读书识字。

孙沐听懂拒了,他这一辈子,顾子清便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便说官学也很好,他会去官学讲学,让孩子早早去官学开蒙就好。

梁江一家拜访完了,陈大人一家也来陈大人极为佩服喜欢鹤仙人的诗,自然是要一睹其容,若是能说两句诗,那就更高兴了。

第五日,隔壁院的容烨登门了。

“二皇子是否曾经戏言要纳明源为侧妃”

容烨点头,“是。”

“那便与你无关,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或是别的计谋。”孙沐一生读书讲学,闲云野鹤淡泊名利,他不喜朝堂斗争,不喜那些人因为权势用计谋手段。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面容平静,说“一如过往,不曾相处。”

意思那就和以往一般,是陌生人,该如何便如何。孙沐依旧不喜权势阴谋之人,对容烨那就是不打交道,没什么关系。

这事便作罢。

容烨却眉目略有一些失神,还有一些落魄,却快速的掩藏中,极力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骨,起身拱手作揖离开,只是踏出门时,展露出几分的怅然若失迷茫来。

有时候漠视不在意,于处心设计,心中愧疚难安的人才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吧。

容烨本来心存死志,众叛亲离,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拖着病体来昭州,便是想死前看看昭州是什么样子,看看大名鼎鼎用着夫郎身份被众人提及的昭州商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