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仍未停息。
声音仍未停息。
。
倒数15分钟。
横滨上空足足有十个「帐」,被卷入其中的平民数以万计。
“哎呀,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能忍耐。”
放出不少低级但能够连接视野的咒灵观察着情况,羂索有些惊讶的自言自语,随后漫不经心的将维持「帐」的媒介悄然转移。
他给媒介安置了转移的阵法。
在捉迷藏游戏里能百战百胜的,必然是懂得怎么无声移动到搜捕者已经检查过的地方的人。
毕竟人总会认为自己已经搜查过的地方是安全的。
“以这个进度,「帐」再维持个十来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羂索歪着头,“但如果鹤见卯生再忍耐下去,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的发展。”
“看来得下一剂猛药了。”
今天并非休息日。
这就意味着学校里的学生还并未放假。
确认了一遍五条悟的位置,他扬起笑容,将最后一只特级咒灵放了出去。
最后一只特级咒灵前往五条悟所在的「帐」内。
而为了避免被一次性清除干净而分阶段留下的那批咒灵,则是开始全部一股脑的出现在各个「帐」内。
它们听从着术师的命令,开始有目的的转移往大大小小的教学机构靠拢。
从战争开启到现在,仅仅过了四十来分钟,如果加上咒术师们正式行动的时间间隔,仅仅只有三十分钟不到。
在「帐」隔绝了非术师的出入、咒术界严重人手不足、时间短暂的情况下,一些人群数量太多的大型机构便就地成为避难所,由术师想方设法的引开咒灵、保证那边的安全。
学校就是这样的特殊地点。
尤其是刚好在开家长会的那些学校。
「我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让他活下去神明大人啊,怜悯怜悯我们吧,我的孩子他才十一岁而已啊」
「学校、学校里也出现了怪物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为什么不来将这些怪物斩杀」
卯生骤然睁开眼睛。
他猛地抬起头,在无数的祈祷中,听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话语。
「啊啊啊住手住手放开他不许碰我的孩子」
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
这句话,和佐知子当年被按在地上依旧用尽全力往卯生那边爬去、连指甲彻底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的嘶吼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了一起。
黑皮白发的咒灵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神明啊,神明啊,你为什么不出现你要什么代价我都无所谓,但是拜托了、拜托了不要从我身边夺走我的孩子,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了」
那绝望的、哭泣的悲鸣,让咒灵那早就摇摇欲坠的神经彻底绷断。
。
倒数13分钟。
距离卯生最近、困扰了所有救援者的「帐」,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骤然消散。
倒数11分钟。
第二个「帐」同样消散。
倒数10分钟,第三个
像是什么漆黑的闪电,又像是神明愤怒掀起的暴风。
带着浓郁又磅礴气息的咒灵一路碾压了所有了怪物,将那巨大的结界彻底撕裂。
为什么要有咒灵这种完全错误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人视生命为草芥
无法理解。
无法原谅。
“先生”
“爸爸”
中也茫然的看着擦肩而过的身影,茶茶更是远远察觉到气息就睁大了眼。
「帐」被破坏,难民的救援工作开始正式执行,早就准备好的大量难民开始朝外离去。
卯生一刻不停的奔跑着,风如刀子一样拍打在他身上,耳边依然是那仍未停息的祈祷。
「神明大人,救救我们。」
请再坚持、再坚持一下。
我在靠近了,我真的在靠近了
直到最后一个「帐」化为云烟,一刻不停的跑完全部区域的卯生才停了下来,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看向天空。
那耀眼的阳光、蔚蓝的天空,美丽的像是灾难从不存在。
很快。
又一道「帐」降下。
但那不是敌人的「帐」,而是辅助监督合力布下的,属于咒术师的「帐」。
仅仅允许普通人通过,将咒灵阻挡在内的「帐」。
“鹤见卯生。”
有谁念了咒灵的名字熟悉的名字,和久违到陌生的姓氏。
卯生垂着头,一点一点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额头有着缝合线、被怪物寄生了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自顾自的随意说道“我啊,其实觉得你蛮可惜的。”
倒数3秒。
黑皮白发的咒灵微微弓下身体,笼罩着阴影的脸上那危险的虹光闪烁着名为死亡的光芒。
他瞄准了对方的要害,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下冲向前,没有丝毫倾听对方话语的意思。
然而。
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身为特级的力量,羂索避开了致命一击,他手中掌控的最后的咒灵成为肉盾,在一秒内彻底化为了血肉的雾雨。
羂索一个翻滚拉开了距离,然后露出了笑容。
倒数0秒。
羂索身上的咒物忽然飞跃、停滞在空中,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
而满足了“主动接近咒物十米范畴”这一最后条件,有着魔眼的咒灵在瞬间被金光构成的锁链拘束住身体,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特级咒物「阿摩罗」的二度审判,正式开始。
羂索缓慢的站起身,他拍了拍灰尘、看向被束缚在原地的咒灵,微笑着继续说道
“毕竟,你变成咒灵,本该是你那短暂的寿命结束后所迎来的极其珍贵的第二人生如果你能完完全全的转变心性、接受并成为一个真正的咒灵,你毫无疑问能够成为新一任诅咒之王,被追随,被敬仰,成为新时代的掌权者。”
“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幅可悲的、被罪恶感逼迫到近乎偏执和疯狂,能够被人轻易看穿的模样。”
活了千年的怪物满是惋惜。
“身为咒灵的你实力或许更强了,但老实说却远不如你身为人类的时候更加让我谨慎戒备。”
“这大概就是以咒灵之身弥留下来,却强行保留「人性」所导致的后果吧”
身为人类的卯生,的确并没有身为咒灵的他强大。
但是,那时的卯生却有活下去的意志、有对未来的期盼、有理性到最后的忍耐力。
还有那永远会等他回家的母亲,那让他无坚不摧的根源与锚点。
而咒灵卯生他已经疲倦了。
他疲于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的生命,疲于那永不停息的罪恶感。
新的家人给他荒芜的世界带来阳光,给他带来让他不经落泪的幸福,却不会让他放下身上缠绕的枷锁、回到曾经的模样。
人活着要向前看。
可他早就死了,留在鹤见家禁地的尸体早就化为了森森枯骨。
而沉重的过去也死死嵌在他肩头,永远无法被取下。
现在的他,只是个追求着消散却无法安息、又不愿意屈服本能而忍耐至今的可悲怪物。
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关注着他人,仿佛要将心脏都掏出来一般,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予出去。
根本不给自己留下一点。
更加强大的力量,对应的是更加脆弱、隐隐走向偏执的精神。
曾经被视为太阳的人,最终只剩下了微弱的、禁不起刺激的余火。
“让我来替你解除你身上的枷锁。”
羂索摊开手,虚伪的宣布到
“解脱吧,欢笑着接受身为咒灵的自己、顺从那早该被释放的本能,然后成为新世界的黑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