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前是少年专注的脸颊,北凡的手指一刻不停地在黑白键上穿梭。自从离家出走之后,他就不再那么任性了。想想也是,就算那个老头不喜欢他,去不去爷爷家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做母亲的孩子,剩下的事情都不值得他贺北凡花心思去考虑。
因而回家之后,他变得更加用功了,何妤蕾既然花高价为他买回这台立式钢琴,他自然不能辜负母亲的好意,因此只能更加的上心。每学一支曲子,贺北凡便会在家里不停地弹奏,有时感觉自己的指尖发烫,他便会暂且停下来一分钟。之后又会进入那种刻苦的状态,他甚至开始了发疯的练习,逼迫自己一个音也不出错。
何妤蕾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较真,所以,她通常不会去打扰他。即便在洗碗或是在做别的家务,她也会将声音降得很低,生怕会影响到北凡。这个小小的屋子,简陋的墙壁,裂缝的地板砖和那般悠扬的钢琴声总显得格格不入,但贺北凡却一点也不介意。他不同于班里的其他学生,或是家里阔绰,或是不学无术。
而他却不然,他是真正喜爱音乐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废寝忘食也是常有的事,对于这一点何妤蕾也感到无比的骄傲,他真的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或许别人并不这么认为,但这却是何妤蕾唯一的幸福了。
因而,即便这个女人自己也辛劳无比,但她从不抱怨什么。相反,在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她还会细心地照料北凡的一日三餐,她总是亲自下厨,却不重样。剩余的空闲也总是把这个小小的屋子里里外外地打扫干净。所以,即便有这样一个不光采的父亲,北凡也从未觉得自己缺少关爱,他是在爱中长大的,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何妤蕾用铲子翻了翻锅里的鱼,却被油烟呛住了嗓子,便小小声地轻咳了两下,生怕影响到儿子的功课,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熟悉的琴声。女人不觉又来了一些动力,她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腰肢,又往汤锅里丢了一把葱叶。
即便每一个月的薪水不高,她却从不亏待自己和孩子的胃。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每日都溢满了柴米油盐的气息,好歹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所有的开支也要精打细算,可何妤蕾却从不愿把这当作紧衣缩食的借口。
按女人的话来说,吃什么很重要,至少它能体现一个人对于生活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若是每一顿都凑合的话,显然没有什么意思,吃不好,工作也没有什么干劲。这样想着,何妤蕾掀开了锅盖,顿时一股香气扑鼻。灶火慢煮下,锅里的鱼颜色更加的诱人了,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何妤蕾拿起了小勺,轻轻地舀了一口汤汁,送到嘴边吹了吹,既而又咽了下去。她舔了舔唇,脸上的表情更加自如了,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女人将火熄灭了。
她有些费力地解了解自己的围裙,之后将它挂在了原位。又弯下腰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种酸疼感更是给她增添了几许疲倦,女人从白色的小橱柜里拿出了一个不锈钢的盘子。
之后,何妤蕾又耐下性子,轻轻地摆动了一个锅铲。她又将一旁的餐盘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锅里的鱼,动作十分缓慢地将它倾倒在了盘子里,生怕将它弄断了。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轻轻地拉开了厨房的门,将用心煮好的饭菜端上了饭桌。拔下了电饭煲的插头,将那只带点兰花的瓷碗填得满满的,又好像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用米铲向瓷碗里按了按。
这下像午饭像是准备得当,而徐徐的钢琴声却没有停下来,少年仍然在琴凳上坐得笔挺。客厅墙壁上的钟表已经走过了好几圈,但贺北凡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疲倦。手腕有一些酸疼的感觉,但少年并没有放在心上,在热爱的音乐面前这点小小的不适根本算不了什么,太微不足道了。现在北凡的心里就只有那一张琴谱,他今天必定是要把它完美地弹奏下来,似乎其余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因而母亲在做什么,北凡无从知晓,他只愿沉浸于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就好。何妤蕾并没有直接打扰他,而是先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块老旧的表。即便没有了玻璃外罩的保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块老表的准确性。表盘里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已经过去将近三个钟头了。这孩子怎么还在琴凳上坐着呢,何妤蕾想着不由得有些心疼。
“北凡,吃饭了,凡。”她说着便又向厨房的筷篓走去,“快来,我今天做得红烧鱼又是你爱吃的。”何妤蕾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