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明月当空。
……
一座月光下的亭台旁,风不闻接待了我,至於这顿酒就显得相当寒酸了,我们坐在亭台一旁,看着一池荷叶,一人一壶酒,而远处则传来了琅琅读书声,风不闻是一位读书人,所以这个丞相府一分为二,一半是风不闻处理国事的地方,另一半则化身为书塾,供一群学子居住与读书,别人养门客以增强自身府邸的实力,风不闻则养了一群读不起书的学子。
“太寒酸了吧?”
我晃了晃酒壶,喝了一口之后,说:“我就不想风相的什么美酒家宴了,一碟佐酒小菜都没有也就算了,连一碟花生米都没有?”
“哈哈,需啊吗?”
这位看起来病怏怏的读书人仰头喝酒的样子格外风雅,一口酒喝完,抆抆嘴,看看天空,有侧耳倾听远方的读书声,笑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明月,比书声更好的佐酒菜吗?”
“……”
我有些沉默,他说得对,道理都在他那里了。
风不闻意犹未尽,又喝了一口酒,笑道:“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书了,逍遥王觉得呢?”
“嗯,是是是。”
我仰头喝酒,懒得跟一个读书人掰扯这些,何况这位还是整个轩辕帝国成就最高的读书人,如果不是文丘山一役修为丧尽的话,或许风不闻这位白衣卿相最终真有可能在儒道上有天大的成就,进文道书院位列圣贤都说不定。
“逍遥王啊……”
风不闻似乎微醺,酒壶摆在一旁,倚靠在身后的亭台柱子上,看着空中一轮明月,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是不是僭越太过了?那……终究是我们的君王啊,我等身为臣子,竟然就这么当众探查君王的底细,若是被人觉察出来传出去,怕是逍遥王这位权臣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无所谓了。”
我微微一笑,说:“今天清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抹不祥预兆,感应到肯定有什么东西渗透进王城之中,只是苦於找不到,没有办法,只能探查一下陛下了,毕竟……不能让陛下再重蹈覆辙,当初我们失去了一位沐天成,这次,不能失去更多的贤臣了。”
风不闻看向我:“你是觉得……有人还想掌控陛下的心神?”
“或许呢?”
我皱眉道:“如今,我轩辕帝国自上而下,可谓是团结一致,南岳、北岳、东岳,已经把帝国版图连成一片了,再加上即将敕封的西岳,整个轩辕氏可谓是一片欣欣向好,这种时候,即便是北域的王座,想要从正面攻破我们的防线,也是很难的,所以樊异这种计谋算尽的人必然会从我们的内部入手,瓦解轩辕帝国的朝堂,或许就是瓦解轩辕帝国的一记妙手。”
“逍遥王能觉察到这一点很不错。”
风不闻抬头看着天空,自嘲一笑:“但又怎么样呢?破山易,破心魔难,逍遥王能掌握帝国江山的浮尘,却掌握不了最细微的人心啊。”
我心头一颤,转身看着他:“风相觉察到陛下的不妥了?”
“没有什么不妥。”
他笑笑:“我的这个学生……天资聪颖,许多书上的道理都是一点就透,但始终过不了心关,他太想真正的君临天下了,太想成为逍遥王你这样的人了,当年,先帝走之前对你说过一句,你若是觉得轩辕离不妥,可以代之,这句话你知道对新帝的伤害有多深吗?先帝的苦心,他想不明白的,我告诉了他,他也一样想不明白,心头的不甘一点点的累积,最终就成了心魔,他想成为第二个你,他甚至先帝还活着,还能看他一眼,
为他这个儿子感到骄傲,而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子侄身上,这些道理,逍遥王可曾想过?”我低头:“想过啊,但又能怎么样?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介武夫,我没办法把道理跟新帝说清楚,他心头的结为什么不能自己想明白、解开?”
风不闻看着荷塘,涩然一笑:“若是新帝因为心魔再犯错?逍遥王打算怎样?”
“可一可二不可三。”
我皱了皱眉:“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不是吗?”
“嗯。”
风不闻轻轻颔首:“那江山,那天下,怎么办?”
“我会摄政,或者取代。”我说。
“……”
风不闻神情复杂的看着我:“逍遥王……似乎也变了。”
我苦笑一声:“变不变又怎样,你我都在大势裹挟之下,这整个天下都要变天了,我们区区的轩辕氏算什么?说没就没了,这时候我还要顾及那些纲常礼仪吗?或者说,风相你希望我做踏碎巨浪的那个人,还是抱着纲常礼仪为江山殉葬的那个人?”
“你如何选,都值得敬佩。”
风不闻仰头一口酒,笑道:“风某人知你逍遥王不是那种人。”
“多谢!”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风相,我不希望你死,也不准许你死。”
风不闻轻笑:“我尽量!”
说着,风不闻转身看向身后立於亭台之外、背负长剑的英气少女,那是一位龙域的结印龙骑将,实力强悍,负责守护白衣卿相的周全,於是风不闻扬起酒壶,笑道:“真心姑娘,来一壶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