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我们经常说,实际上很多人也是这么认为,人有坏习惯,比如好赌、好色、游手好闲等是教育不够。只要教育跟得上,人都是可以教育好的。这话也对,也不对。人有些习惯,比如好酒,比如喜欢吃羊肉,确实可以教育得好,但是有些习惯,比如好赌,比如好色,在社会环境没有大的改变前,是很难戒掉的。说是很难戒掉,但是有些人又是能戒掉的。这就要求,我们施政者不能划一条线,统一要求社会怎么样。而是从最高施政者这里,就要分清楚,哪些要全国统一的,哪些是地方性的,哪些是看百姓心情的。对应到官府的管理,就是哪些是宰相该管的,哪些是州管的,哪些是县管的,哪些是百姓自治的。百姓自治的,又有哪些是要统一的,哪些是无关紧要的。要统一的,我们实行官督民办,进行监督。”
汪若海和陈与义听得昏昏欲睡,唯有陈求道听得暗暗点头。听了这些,才明白王宵猎为什么对政事那么安排,背后的目的是什么。陈求道管着政事,如果王宵猎做了皇帝,他就是宰相,体会最深。
由於精力有限,前几年的政事王宵猎只是提出纲领性意见,具体做事的人是陈求道。有的时候陈求道会迷茫,不知道王宵猎为什么这么安排,不知所措。
王宵猎道:“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因为我们相信了什么道理,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真理,或者是我们喜欢什么样子,不喜欢什么样子,而去要求百姓。你明白的道理,相信的真理未必是正确的。你喜欢的样子,未必是百姓们也喜欢的。而要求根据统计学,去统计出来一个结果,根据结果去施政。根据统计结果施政,当然会有错误,但是错误总要少於你主观的错误。更进一步,应该根据统计结果,总结出规律来,根据总结出的规律去施政。再更进一步,应该能够做到看到客观事实,就了然於胸,不去看统计结果,也不去看规律,就知道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们官员晋升的阶梯,其他的手段,只能作为补充。既然作为补充,那补充的内容必须详实,后人可以从资料中看到补充的内容。即使我们现在做不到这样,但要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只要一步一步在前进,总能够达到我们的目标。在将来,当官不再那么复杂麻烦,升迁贬谪也不再那么不可捉摸,都是水到渠成。”
说到这里,王宵猎自嘲地笑了笑。道:“当然,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做到就不敢说了。这每一项,与当官的意愿只怕都是背离的。有的人要求官员改变自己,以与当官的要求相符合。我退一步,你当了官,明白了官员的责任,就演一个好官员。只要你演得好,我就当你是个好官。只是一个好官,即使是演,哪有那么容易演好的?”
“所以啊,不要求手下的官员具备什么素质,要做什么事情,万事皆好。一旦要求官员要具备什么素质,要做什么事情,就成了众矢之的。我来做这一个众矢之的,当然就要求下面的官员要做好喽。”
三人齐道:“宣抚体谅百姓,众官员一直铭记在心,怎么敢不尽心竭力!”
王宵猎道:“我们还是说回赌城吧。建赌城,对於天下来说,就比如一个人,既要吃吃喝喝,要也屙屎排尿。你们理解不了我前面说的,就当这是个一厕所吧。明面上来说,正是我们讨厌赌,所以才要建一座赌城。要赌的那些人都到赌城来,尽情地赌,不要影响了赌城外的人。当然,事实上不是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求道道:“宣抚这样比喻也是对的,更加易於理解。只是赌城既然是厕所,就不该建得光鲜亮丽。”
王宵猎道:“如果有钱了,你也希望厕所干净整洁,不要无处下脚。石崇的厕所,以绣缎铺地,旁边有穿着锦衣的十余婢女,极尽奢华。刘石来做客,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到了地方竟然不敢上,回来给石崇道歉。厕所即使是排出秽物的地方,有了条件,也想弄得干净整洁不是?”
陈求道笑道:“宣抚说的也有道理。”
王宵猎正色道:“对於我们来说,你们必须明白我前面说的道理。把赌城比喻成厕所,只是通俗的说法,来应符其他官员和百姓的。要记住,建立赌城,根本原因是人中本来有好赌的,我们就建赌城让他们赌,又不影响城内。”
陈求道和汪若海、陈与义正色道:“下官明白了。”
其实三人对王宵猎前面讲的似懂非懂,后面厕所的比喻反而都一听就懂。只有陈求道,对前面的内容似乎领悟了一些,但不敢说全懂。
王宵猎说的话简单而直白,但联在一起,很多就违反了直觉,一时想不明白。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为了说的简单明白,就用直白的话讲。但讲的直白,很多人又不屑一顾,反而听不明白。
很多人就是这样,喜欢听一些晦涩难懂的话,虽然听不明白,但也足够跟人吹嘘。有人讲的简单明白,他又不屑一顾,觉得你讲的话一听就懂,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