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目光扫视一圈,见众人将裴佑和高英安排在他旁边,而祖安则在下首更远的位置。
久居官场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每个座位都不是乱坐的,是各大家族几百年互相争斗妥协,最后形成的默契。
像高英裴佑官职虽然暂时不及祖安,但他们的家族势力远超祖安这样的寒门。
在家族资源的运作下,要不了多少年,高英裴佑就能身居高位,所以将他们的座位安排得更隆重也算是合理的。
合理是合理,桑弘却是不悦,一方面他自己就是寒门出身,当年没少受过这种憋屈,另一方面如今和祖安之间的关系比盟友还要亲密上一层,自然不想他受委屈,於是淡淡地说道:“阿祖,坐我身边来。”
祖安自然是当仁不让,金刀大马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云中郡官场中人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之前似乎低估了这个祖安的分量啊。
此时郡守左苏有些担忧,他之前只是在桑弘旁边安排了两个座位,高英和裴佑一人一个,如今被祖安占了一个,剩下的两人怎么办?
他深知这种世家子弟最重颜面,肯定谁也不会想让,到时候争了起来,自己该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分配,自己都注定要得罪另外一家啊。
不过他很快释然,位置是祖安占去了,他们就算要记恨,多半也是记恨姓祖的才是。
如果碰到一些脾气暴躁的,说不定当场就会和祖安起冲突。
对於世家大族来说,家族颜面这东西可比什么都重,就算是钦差大臣的话也未必好使。
在场的很多官员都有类似的心思,一个个等着看他们内部产生冲突,毕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钦差是来查他们的嘛,是以一个个都巴不得他们团队先内讧起来。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高英和裴佑一点和祖安争的意思都没有,很自然地两人挤在另一张桌子前,仿佛在他们心中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注意到这一幕,简泰定眼神一眯,重新打量了祖安几眼。
钦差这边入座后,其他人也纷纷入座。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虯髯大汉指着前排一个空位:“这个位置是安排给哪个的?”
大厅中位置布局,桑弘自然是中央上首主位,左右有两排位置,一边是简泰定领头,一边是左苏领头,和他们各自的地位也相符。
他们这两列位置并不多,每一个座位都是云中郡的高层,在他们之后,外层还有几排,那些官员显然就要低上一等。
因此能否坐这左右两列的位置,同样也是荣耀和地位的体现。
听刚刚的介绍,这虯髯大汉似乎是都督府的一位参将,虽然比不上都督府的长史、司马等职位,但也算得上都督府的高层了,坐这两排理论上也是勉强够格的。
此时他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别驾许宇,指着旁边一个空位质问道。
显然他发现自己被安排到后面去了,相当不爽,於是直接发难了。
桑弘和祖安对视一眼,这云中郡官场,都督府和太守府之间的矛盾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大啊。
许宇淡淡地说道:“我有一个旧友近日造访,这是给他准备的。”
“敢问那人何官何职?”那虯髯大汉瓮声瓮气地回道。
许宇眉头一皱,最终还是答道:“无官无职。”
那虯髯大汉哈哈笑了起来:“既然无官无职,他有什么资格坐这里?这位置我要了!”
说完大大咧咧便坐了下来,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喝。
许宇脸色一沉,径直望向了另一边的简泰定:“简大人,这是我们郡守府方面的位置,我们安排给谁,还需要经过你们都督府的人同意么?”
简泰定微微一笑:“许大人此言差矣,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又何须分你我?云中郡民风彪悍,军人更是视荣誉为性命,典参将素来性情鲁直,我也劝不住啊,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许大人看在他屡立战功的情况下海涵一二。”
祖安好奇地跟桑弘元气传音:“伯父,他们之间就算有恩怨,也不至於在这种场合闹成这样啊?当着钦差大臣的面,这成何体统。”
桑弘答道:“他们这是故意给我的下马威呢,许宇是中央朝廷派来的官员,跟我一样也是代表着朝廷,简泰定这样不留情面显然是敲山震虎。之前他也表现出了对我友好的一面,如今又露出獠牙,潜台词就是我们识趣配合,他也会对我们足够友好;如果不识趣的话,恐怕这个许宇的窘境就是我们将来会遇到的。”
“这个许宇今天恐怕注定是颜面尽失了。”祖安有些同情,因为当初明月成郊的事,他下意识不怎么喜欢简泰定。
桑弘笑了笑:“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