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皇后难为 苏小凉 5744 字 3个月前

发现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太后多注意她一些,就能发现她许多时候都是在强颜欢笑,派人打听后得知,她在宫中,时常一坐便是一下午,望着高墙外,在宫中时除了先帝去时,她都鲜少说话。

放到现在来说,太后是知道虹玥是为了南平那些被俘虏的官员和将士在撑下去,逢迎先帝,但在当时,太后不知道王国公做的那些事,自然也想不到这点。

没多久,南平传来了噩耗。

「南平那些官员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后,虹玥去求了先帝,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殿内说了什么,先帝盛怒,不顾她还怀着身孕,直接将她贬入了冷宫。」太后也曾去求过先帝,就算是真要打入冷宫,也等她将孩子生下,那是都十一月了,阜阳城的天冷的很快,虹玥一个从南平来的人,怎么受得住冷宫的冬天,腹中的孩子万一保不住怎么办。

「但是先帝没有答应,还勒令我们不许去看她。」

太后清楚的记得,从虹玥被打入冷宫到她过世,先帝都没有踏入过长门宫一步,皇子长到三岁后虹玥在冷宫中上吊自缢,安排皇子去处时,皇上也都交给了她没有过问。

沈嫣听的心中微抽,心疼皇上,更心疼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南平公主,她那短暂的一生才是真正让人唏嘘和疼惜的。

「先帝是在皇上五岁启蒙时才见了他,之后见的次数虽然不多,却胜过以前,皇上养在容婕妤膝下,小的时候就很乖巧,人也聪明,哀家想着,也许是他生的和虹玥太像了,所以先帝才不喜欢他。」

在冷宫的那三年里,虹玥比呆在先帝身旁要开心许多,换做别的妃子,太后根本不会去上这份心,也正是因为心疼,在之后的日子里,太后给与了当时抚养皇上的容婕妤不少帮助。

「你要问哀家如何看虹玥,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女子,虽看着柔弱,性子却十分的坚韧,她能在冷宫中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顺利生下皇上,将他抚养到三岁,其中的不容易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更重要的是,她从未教过皇上一些仇恨的事。」

太后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那是宫嬷领着才三岁的皇上来见他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母妃说,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之后太后提起先帝,还在这个孩子稚气的脸上看到了对父亲的期盼,冷宫里的生活从未影响到过他对别人的看法,这些难能可贵的品质在这个孩子身上出现,太后是没想到的,虹玥竟将他教的这么好。

而皇上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在容婕妤膝下抚养时,见了太多皇宫中的冷暖,变得内敛,不再喜形於色。

「先帝驾崩后,朝中不少大臣也用皇上是南平公主所出这个理由来反对,哀家也算是没有看错人。」说了很多,太后有些渴了,林嬷嬷端上来一杯茶,太后抿了几口,看着沈嫣道,「这些事,皇上若是问起来,你都告诉他也无妨。」

「是。」

沈嫣微垂下眼眸,太后拍了拍她:「哀家累了,你回去罢。」

「儿臣告退。」

沈嫣起身离开,太后看着她走出去,手里的茶没有放下,又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哀家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林嬷嬷接过茶盏后放到一旁,将她从坐塌上扶下来进了内屋,开解道:「娘娘也是在虹玥公主过世后才查到她的死可能与王国公有关,但那时若禀明先帝,皇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些年您待皇上的好,皇上岂会不知。」

王国公当时算是大功臣,帮着先帝平定了南平,又成功让一部分南平官员归顺,安置妥当后让南平连续三年缴贡,这些都是深得先帝心意的事,势头正旺。

那时太后也不能说是证据确凿,禀明先帝只会让当时的六皇子日子更不好过。

太后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朝堂之上,父亲和灏儿为王国公开脱所说的那些话,现在她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派人去卫家,把大老爷请进宫来一趟。」

…………

沈嫣回到永和宫后,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就如太后所说的那样,今年这雪下的大,持续的时间也长,来年融雪时恐怕会更冷。

春冻和这冬雪是不一样的,下雪时觉得冷,还不至於到那程度,但融雪那一阵子,若是时间太久,还会引发一些疟疾。

沈嫣在窗台前坐了会儿,雪势越来越大。

快有一刻钟时,大宝从外面的走廊里跳上了窗台,蹲在台子上,看着沈嫣。

「喵~」

沈嫣看它顶了一头的雪就知道它刚从雪堆里玩回来,可能是这雪太大了,它才没有继续。

「大宝。」沈嫣拨了下它毛发间藏着的雪粒子,大宝亲昵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叫的分外粘人。

「你呢,最是无忧无虑了。」沈嫣抬起它的软爪,想起最初见到它时的情形,捧在手心里都还觉得大,叫起来声音细细弱弱的,但没养一个月呢,满地乱跑后就会欺负人了。

大宝朝外抖了抖身子,跳到窗台下,窝到了沈嫣怀里。

窗外的大雪依旧,一转眼,便是年三十的宫宴。

在阜阳城里,新年的气氛很是热烈,花得起钱买炮仗的,一年到头,这会儿最舍得放,大户人家的烟火没有断过,从宫里往外看去都能感受这一份喜庆。

但是今年的宫宴气氛却没有这么好,花园这儿女眷们和去年一样,主要是玉明殿那儿,全因着王国公的事。

即便是罪名已经定下了,这件事的影响也不小,有些还没被问责的官员,坐在玉明殿里自然也没心思好好喝酒聊天。

坐在前面些的卫大老爷脸色也不太好,他在前来参加宴会时刚去过延寿宫见了太后娘娘,出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神色。

宴会过半时皇上离开,殿上的气氛喧杂了些,这些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年纪不轻的沈老侯爷等人却是先行告退,准备出宫回府。

待到近子时时,外面烟火齐放,余下的那些官员才纷纷出宫。

子时一过,年初一,阜阳城中的寺庙内人满为患,都是前去上香的百姓,山脚下许多香烛摊子冒雪摆在那儿,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寺庙内的人才渐渐少起来。

城中的烟火是放了一整夜,从年三十到新年初五,阜阳城便一直处在这气氛中。

到了初六时各司衙门开始值守,走亲访友过后,初八开始早朝,阜阳城的雪才刚刚开始融化,气温骤降。

春寒料峭,到了十四,元宵灯会开始时,气温要比往年来的低,如此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左右,远山那儿望出去还有雪封顶,二十一这天,是王国公被处以绞刑的日子。

下午未时左右,法场外围满了人。

主审的刑部尚书亲自到了法场,坐在棚下,他身旁坐着的分别是杨大人和孔学士,很快,王国公被人押了上来。

上了些年纪的人都知道王国公,以往跟着先帝亲征过南平,也提出过不少有利百姓的举措,在百姓的眼中,这就是个好官。

在卫老国公和杨大人眼中,王国公同样也是个好官,即便是他纵火烧了那些俘虏官员,逼死了南平公主,但他一心为着大晋,与大晋而言,那就是个好官。

要论王国公的罪,他这辈子除了这件事被人诟病之外,没做过别的对不起人的事。

被关了一个月的王国公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即便是带出来时换过一身衣裳梳了头发给了他体面,这憔悴的神容和瘦削下来的身子是不能掩盖掉的。

在套上绞刑的绳索后,王国公站在那儿,看着法场外这些人,原来是死寂的神情,忽然开始放肆大笑。

坐在那儿的孔学士皱了眉头,呵斥:「王洙,你笑什么。」

王国公笑的脸色通红,这一看,气色都比刚才好了不少,他看着孔学士,还止不住的笑,便笑便道:「我笑你们蠢,被皇上骗了还在这儿表忠心,这江山都快要改成南平人的天下了,我王洙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孔学士是有些古板的,听不得他说这种什么南平人的天下,大晋的天下,沉声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错,数百条人命丧在你手,德妃娘娘的性命丧在你手,皇上已是对王家法外开恩,你竟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孔学士啊孔学士,你光顾着捧书,就没看看上头写着什么,我王洙杀俘虏有什么错,先帝御驾亲征平定南平时,杀敌无数,岂止是百人,上千人上万人,你是不是也要说这些人命丧在了先帝手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南平被攻破后这些人本就该死,他们要是活着,对大晋来说就是祸害!」王国公说罢哈哈大笑着,对着那些法场外的人大喊,「我王洙行的端做得正,敢对天发誓没有做对不起大晋的事,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四十载,如今皇上却要向着一群南平的俘虏来定我的罪,我王洙不服!」

「再这样下去,大晋是要亡啊,南平公主好计谋,生下皇子登上皇位,最后要把我们大晋推给南平,最毒妇人心,这是要报复我们大晋报复先帝,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我王洙一生为国为民,最后却是要眼睁睁看着先帝打下的江山被一个外族人占着,可笑这群自以为是的臣子,还觉得皇上英明,可怜我大晋的百姓啊,还觉得他是个好皇帝。」

王国公说到后来,眼神都跟着有些疯癫,可这疯癫很有效,围看的那些人听到说的这些话后开始骚动。

所为无知百姓就是如此,听到南平二字,这些人是由心底里的不喜欢,原来皇上就是皇上,现在皇上流着南平人血液还帮那些人,法场外的百姓都有些激动。

孔学士见场面有些乱,转头看常大人,神情有些焦急:「常大人,怎么还不行刑。」

常大人显得很淡定,看了眼那边挂着的沙漏:「还有两刻钟。」

「还有这么久为何要先将他带出来,关在里面不就好了。」孔学士不能理解啊,还没到时辰行刑,这么早拉出来做什么,「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怕死了没机会说,如今一次性说个够,你说是不是啊杨大人。」

常大人的这反应,说话时还带了几分调侃,像是有意将王国公提前带出来的,就是让他在这法场上多说一点。

杨大人和孔学士一样,一直在看王国公大笑,听到刑部尚书叫他,回了回神:「常大人说的没错,死之前说个够,也好让他走的安心些。」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孔学士可看不明白了:「再由他这么胡说八道下去,可是要对皇上的声誉造成影响,你们看这些百姓,这要是传开去还得了!」

笑着的王国公看到了孔学士,似乎也猜到了他说了什么,大喊了声:「孔学士,皇上还派了你儿子去南平,你就不怕他死在南平,二十年前南平人在最后守城的那阵子,城中粮草殆尽,他们可是靠吃人肉才活下来的,你就不怕你儿子也被他们给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国公,你这么刻意诋毁皇上,是要置王家於不顾是不是。」

「你们看呐,他还拿王家来威胁我,你们杀我王洙一个不够,还要杀我全家是不是。」王国公的眼神顿时爆红,瞪着孔学士大吼,「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孔学士被他给气着了,疯子,真是疯子!

王国公笑了一半,忽然神秘兮兮了起来:「你们都当那些南平官员死了,其实他们很有可能都还活着,当日都烧成炭了,谁还能认得出他们的身份,我告诉你,这些南平人早就和皇上联系上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大晋,就要改朝换代了。」

法场外的人群里,祁风身旁的男子听着王国公那些疯言疯语,即刻否定:「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相国大人他们还活着。」大哥入宫的事更是不可能会别发现。

「你看那些百姓。」祁风指了指围在最前面那些百姓,神情都快和王国公一样激动了,连带着后头那些百姓也有些激动,「他这是想激起百姓对皇上的怒意。」

「那些人看着也不寻常。」

「这里混了很多造势的人。」祁风眉头微皱,他来阜阳城的这一年里,早就认识到过这里的人对南平抱有的敌意,言辞中那些野蛮人,凶残,杀人不眨眼的字眼,也许就是王国公这种偏激的人散播出去的,阜阳城中如此,那距离南平近一些的地方,恐怕还要严重。

男子见那些人还不断往法场中间涌,试图撞破护栏:「他们该不会想要劫法场。」

「不会,他们要是劫了法场,那王国公那些话就没什么用了。」祁风指了指几个人之间抓着护栏的地方,「你看他们虽然是往里面挤的,但手一直在往回拉,不可能冲的进去。」力道掌控的这么好,不是演戏是什么。

「皇后娘娘怀有了身孕,你们等着吧,生下来的皇嗣都有南平人的血脉,这大晋的皇家很快就要被南平人占据,皇帝是南平人,皇子也是南平人,要不了多久,泱泱我大晋,就要变成一个野蛮之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王洙愧对纪家的列祖列宗,没能拦住六皇子登基,孔学士你们可得小心了,往后再要有什么上奏,千万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否则我就是你们的下场。」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什么话不能说。

王国公的声音很大,即便是人群喧杂,他的声音还是盖过了所有人往法场外传去,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喊,又是笑又是哭,一会儿凶恶一会儿忧愁,像是疯了一样。

人群中忽然有人爆出一声:「是皇上把王国公逼疯的!」

「王国公是大功臣,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大晋,放了他,放了他!」

「南平人该死,南平公主也该死……」

「放人,放人!」

就在法场外的百姓激动的要冲破这护栏时,摆在那儿的沙漏正好掉尽,常大人镇定的从面前的签令筒中抽出令箭,往地上扔去,一旁负责报声的下属中气十足的高喊:「行刑——」

王国公瞠目瞪着要开架的人,嘴里还一直不断的喊着。

来自人本能的求生欲,王国公下意识踮起了脚,试图往旁边去避,看起来滑稽无比。

只听见轰的一声,他脚下两块木板同时裂开下沉,失重后他整个人掉了下去,绕在脖子上的绳子一紧,带的上面响了一阵。

「唔——」王国公神色狰狞,痛苦的挣紮了两下。

正这时,那些百姓冲破了护栏闯进了法场,但为时已晚,王国公被吊在那儿,已经没气了,头垂着,随着那绳子来回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