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微垂眼睫,浅浅地一笑,却没有回答。
来年秋天她多半已离开,若非必要,谎话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吧。
桓煊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见她垂眸,以为她是羞赧,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用了一只烤鹌鹑和一块古楼子,桓煊便有些饱了,他一夜未眠,胃口不比平日,清涵院厨房送来的精美肴馔都便宜了随随。
桓煊用湿帕子揩净了手,让内侍煮了茗茶,一边饮茶一边看随随用膳,见她吃得香,忍不住重新拿起玉箸,吃了两块金银夹花平截,又用了一小碗枣粥。
用罢晚膳,夜已微阑,风雪又大起来。
桓煊道:“上回给你的棋谱记熟了?”
随随点点头:“记住了。”她本就善弈,那谱又简单,打一回便记住了,不费什么事。
桓煊便叫人收了茶床,摆好棋枰。
“看看你这几日有没有进益,”桓煊道,“这回授你八子。”
一边说,一边将八颗黑子摆在星位上。
两人都是静思寡言之人,一时只闻棋子敲在棋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至中盘,桓煊有些诧异,这女子的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毕竟学棋日短,局部的攻守有所欠缺,但难得有大局观,棋路虽生涩,但每落一子,总有呼应。她背的谱少,用起来也不拘泥,倒是时常走出意想不到的一着。
他们上回对弈是数日前,同样授九子,他已能感觉到她的棋力有明显提升。
他撩起眼皮,看了看随随,女子拈子沉吟的模样给她添了几分幽静娴雅。
“你的棋感很不错。”他一向吝於夸赞,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不错”,实非易事。
随随抬头浅浅一笑:“多谢殿下夸奖。”
棋感难以言喻,但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阮月微当初狠下苦功,记下了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棋谱,但与他的差距越拉越远,便是天生不擅布局,总盯着一隅,且拘泥於棋谱,因此下了许多苦功,棋艺仍然难称顶尖。
他的母亲倒是擅弈,长兄还在世时,他母亲尚未对他避而不见,他去宫中请安,母子偶尔也会对弈上一局。他们母子相处少,情分稀薄,相对而坐时常没话说,手谈倒是避免了尴尬。这也是他母亲难得夸赞他的时候。
“兄弟三人中,棋艺倒是你最好,”他母亲曾道,“你长兄性情恬淡,不喜征伐,不在意胜负,棋风也温和挺缓,你二兄失之躁进,攻杀凶狠,却少了大局观,倒是你,布局杀伐两相宜,厚势而锐意,假以时日,恐怕我也不是你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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