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他忽然哀嚎了一声,那片鬼影般的薄刃又没入了他的身体。
随随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帮你,只是因为看出你的不甘。”
桓炯微微一怔,随即缓缓勾起嘴角:“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个……本该死了的人。”
随随不发一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见惊异之色。
陈王能十年如一日地装成傻子骗过几乎所有人,当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能猜出她的身份也不足为怪。
“你是萧泠,”桓炯接着道,“时隔三年还在追查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可是……”
他觑了觑眼,那双细眼更是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线:“他见过你这种样子么?”
随随平静的双眼到此时才有一丝波动,不等她回过神,左手中的刀已送了出去。
桓炯痛得龇牙咧嘴,血从牙缝中渗出来,却是自己将腮边的肉都咬破了。
可他还是忍着疼道:“我那长兄……光风霁月……他眼里的母亲端庄高贵,他眼里的父亲英明神武……他眼里的心上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他可知道你精於算计、玩弄权术,把自己亲叔父的野心养大,然后推他出来送死……”
只听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不绝於耳,桓炯的眼神逐渐涣散,可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我那仁爱孝悌……温柔纯善的长兄,他直到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他在天有灵,知道你是这种人,会怎么说?”
他大笑不止,满身肥肉震颤不止:“你敢让他……让他……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么?你敢……让他看见……你的……”
最后半句话没说完,只听“嗤”的一声,喉管割裂,声如裂帛。桓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随随扔了刀,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走。
她用衣袖揩了揩脸颊上的血,按动墙上一处机簧,只听石壁中铁链“喀拉拉”作响,片刻后,头顶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烛火的光从门里撒下来,方能看清这是个两丈见方的地室。
随随上到地面,眼前的莲花座上,是一尊前朝的石佛像,佛像秀骨清像,神色悲悯。
她看了佛像一眼,带着满身血迹走出浮屠塔。
守在门外的两人向她行礼:“大将军,禅房中已备好了水。”
随随点点头,看了一眼脚下:“下面有劳收拾一下。”
两人下到石室中,其中一人一看清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吐了出来。
随随换下沾满鲜血的衣裳,冲去身上血迹,然后将整个人浸没在浴桶中。
她为桓烨报了仇,可心里一片寒冷苍茫,像是塞外的雪原。
你敢让他看见你的真面目么?
他本可以一辈子看不见的,她心想。
她怔怔地坐在浴桶中,连水已变得冰凉也没发觉,直到有人敲门,低声道:“檀越,另一位檀越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