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夏语冰主动询问:「夏元喜在当地有没有仇人?」
汪丹儒不确定夏语冰的身份,但她问的问题幷不会让他违规,他就回答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做的缺德事多了,他在当地不是没仇人,而是有很多仇人。」
「有没有人恨到想要弄死他全家?」
「这个比较难说。夏元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很少在当地作案,虽然有些人很是仇恨他,但说到要弄死他全家也不至於。」
「那他们家当年爲什么搬迁?」
「这点是真不清楚,他们家搬迁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在某天一大早来了一辆车,把他家的东西还有人都拉走了,房子隔了两年卖给了一个外地人。」
「那夏元喜和他家人,后来有回来过吗?」
汪丹儒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但我们也不可能天天盯着那一家子,他们家如果有人回来,不接触太多人的话,或者接触的人特意保密,那我们也没办法知道。」
「本镇有没有哪家人和夏元喜一家处得比较好,幷且人还在的?」问这话的是付守疆。
汪丹儒开车带着付守疆夫妇去了夏元喜家的旧址,之后指着旁边一户紧挨着的人家说:「这家人也姓夏,和夏元喜的父亲是堂兄弟,比起其他家,夏元喜一家和这家人关系最近,如果你们想问夏元喜和他一家人的事,就问问他们。如果他们也不知道,那其他人也不太可能知道。」
在车上,夏语冰翻开了夏元喜一家的资料。
夏元喜,男,出生於69年,今年如果还活着就正好是整五十岁。年少时多次被拘留,成年后坐过两次牢,第一次罪名是强-奸,只判了三年。第二次是入室盗窃,这个更短,只有两年。
夏元喜的照片很模糊,剃着青渣的脑袋看上去特别凶戾,但意外的,夏元喜的模样幷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点小帅。
夏语冰看着照片,手指有点颤抖。
无他,这个照片上的男人很像是她记忆中的父亲,真的很像!
但是她父亲全名叫夏聚友,身份证上是镇江人,这也是组织爲什么给她找了个镇江户籍的原因,因爲她确实在那里长大,口音和记忆什么的都没问题。
再看夏元喜的父母,老俩口的照片可能是年轻时候照的,男的看起来浓眉大眼,女的看起来眉清目秀。
夏语冰盯着夏元喜父亲夏田荣的照片,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急。
她记忆中的爷爷奶奶一直都是老年模样,她也没有见过两位老人年轻时的照片,但是!她爷爷的鼻子是鹰鈎鼻,在国内很少有人有这样的特征,而照片中夏田荣的鼻子就是鹰鈎鼻,而且那脸型和眉眼……她是学画画的,她脑中下意识就描绘出对方年老后的样子,似乎真的能和她爷爷对照得上。
再看夏元喜的母亲汪婷,女人老了变化很大,她奶奶也不会保养,脸上的皮都是皱褶,这让她无法用肉眼分辨汪婷到底是不是她奶奶。她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照片中的女人就是她奶奶,但她告诉自己她需要更多证据。
也许可以让付守疆拿照片去做一个面部骨胳对比。
夏语冰从三人的照片中把目光拔-出来,继续档案内容。她在找汪丹儒民警口中说的那个小女孩,但奇怪的是档案中丝毫没有那个女孩的资料,就是夏家的户口本上也没有。
夏语冰下车后忍不住问了汪丹儒。
汪丹儒哈地一声,说道:「小地方,女孩子,很多人家都不肯给她们上户口,因爲上了户口,再生孩子就难了。」
「那已经是九五九六年了吧?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这里又不是什么偏僻山村。」夏语冰不敢置信。
汪丹儒摇摇头,「二十几年前,我们白龙镇幷不属紫金市六环区,而是属小河市下的一个小镇子,当地人都以务农爲主。种田的人家重男轻女几乎是必然,很少有人家不想生男孩的。我们民警找上门,一家子老老小小跟你哭闹,还有七大姨八大姑在一边说情,很多事真的很难办,不是说法律定了,人就一定会遵守,而民警……我们也不是不作爲,而是难以抗衡群众的力量,一群老头老太太围住你哭嚎,只要他们没真的犯法,你能怎么办?
还好当地人也不会害死女孩子,就是不给她们上户口,然后到外面偷偷生个男孩带回来,宁可罚款也要生。等男孩女孩都长到要上学的年纪了,他们才来上户口,我们民警也不可能让那些女孩做黑户、不让她们上学,就只好给她们上。哎,这话说远了。」
汪丹儒摆摆手,自己笑话自己,「老了,废话就多了。夏元喜的情况是他根本就没结婚,没老婆,又没有正经工作,年龄也不到,他连收-养的资格都没有,当时我们民警上门问他们家孩子的来历,让他们家给孩子上户口,夏田荣当时说孩子是他儿子的,但女方不肯嫁,也不肯要孩子,他们只好把孩子带回来,他们还给我们看了孩子的出生证明和母亲一方的放弃书,证明了那女婴来历清白。夏田荣当时还说如果不能给夏元喜领养,就算他和他妻子收-养的孩子,说过一阵子就去上户口,但后来他们一家突然搬迁,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付守疆突然问:「那你们当时有联系女婴的母亲,跟她确定了此事吗?」
汪丹儒回忆:「肯定有,否则我们也不可能把女婴留在夏家,但当时管这件事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同事,他老早就转走了。」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付守疆查案子,从来都喜欢把每一个綫索都理清楚。
汪丹儒:「我回去找找看,真的好久不联系了,他转到了别的省,手机号码应该早就换了。」
「那麻烦您给我你同事的姓名,和转去的地方,我这边也找找看。」
「行。」汪丹儒说好明天给付守疆回复。
夏语冰抬头打量面前的门面。这是一栋迎街铺面,两层楼,和周边的房子都连在一起,形成一排整齐的二层小楼门面房。
汪丹儒介绍:「这边建立新小区后,老街这边的路面扩大,夏元喜家这边一排房子都留了下来,当年买了夏元喜房子的外地人也是运气好,买下来不到三五年,家里就成了门面房。」
付守疆看妻子,夏语冰看房子貌似看得很入神,实际上她心里却在想祖父母和父亲的名字。
夏元喜的父母分别叫夏田荣和汪婷。
她的父亲叫夏聚友,祖父叫夏荣军,祖母叫王丽。
咋一看,毫无关系。可是仔细看,就能看到蛛丝马迹。
可她爷爷奶奶告诉她,他们家祖籍就在镇江,她相信爱她的爷爷奶奶绝不会欺骗她。
但是!如果夏元喜真的就是她父亲夏聚友,那么有没有可能她爷爷奶奶不想让她知道父亲不堪的过去,索性搬家幷换了一个事实告诉孙女呢?
夏语冰不敢否认这个可能,甚而她心里已经在认可这个推测。
不!她父亲不会是罪犯,她爷爷奶奶明明告诉她,她父亲是一名光荣的刑警,还是卧底的缉毒警,他当年之所以被付守疆杀死,就是因爲他知道了付守疆和毒贩合作的秘密。
夏元喜是一名罪犯,她父亲是一名刑警,这差得太远了!
她爷爷奶奶会说这样的弥天大谎吗?
而且她记得很清楚,父亲去世后,确实有身穿警服的人到家里来向他们致敬,幷说明夏聚友因爲是卧底警察,爲了避免被坏人报复,在他牺牲后也暂时不能公开他的身份,幷帮他们一家搬家到别处,还给他们换了身份证,说这些都是给予牺牲刑警家属的保护。
后来组织更是主动接触她,说她很优秀,说想要培养她。
夏语冰摇头,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那个匿名告密人特意找出来的人物,目的就是爲了污蔑她、混淆她,甚而让她痛苦。
世上很少会有这么多巧合,如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特意安排,一种就是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事实。
夏语冰认爲是前者。
「这家人买了夏元喜家的房子,那么他们会不会知道夏元喜当初搬走的地址和联络方式?」付守疆冷不丁道。
汪丹儒点头:「可以问问。」
「老郑,你在家吗?」汪丹儒进入了这家五金铺子。
「在在在,哪位啊?哦,是老汪啊,是有什么通知吗?」一名半老中年人从铺子后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