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山脉,巍峨高耸,飞鸟难渡。深不可测,人踪绝迹。东临大海,西接苍龙。
苍龙山脉,峰峦无数,不知其高。起自至号称生命绝域的北极冰原,如一条爬伏在大陆北地的天外巨龙,向南绵延万里,与燕回山脉西端交连。
一东西,一南北,两大庞然巨山,构成一道天然屏障,在东洲大陆的东北角上,划出一块南北宽八千里,东西长万余里的相对封闭区域,是为燕州。
燕州无燕,非关气候。据说是燕回山太高,飞燕无从逾越。也有说是山中凶禽猛兽过于暴戾,温和柔弱的小燕子们,望而生畏,却步不前。
无燕之域,偏偏名为燕州,也不知是当初命名者的恶趣味,还是出于燕北人对南方‘和风细雨燕回翔’那种柔和生活的向往。
名不副实的燕州,山水也好,男女也好,少有婉约,多见彪悍。尤以燕北为甚,最常见的,是穷山、恶水、疾风,骏马,烈酒,搏杀。
似乎是为了证实燕地之险恶,一场暴烈的厮杀即将展开在世人眼前。山下那支长途跋涉的商队,正走进隐藏在山野中一伙马匪的埋伏圈。
商队规模不小,车辚辚,马萧萧,沿着官道,蜿蜒曲折,得有一两里长。
队伍中间,是一辆接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车队前后和两侧,是持枪佩刀,跃马来回逡行的镖师。
镖师的强悍以及多达百人的数量,似乎给了商队强大的心理保障。所以,商队的主人,一位身穿儒装棉袍,更像是教书先生而非富商的清瘦长者,悠然自得地坐在车架前,抱着一身雪白狐裘,粉装玉砌的小孙女,言笑晏晏。混不在乎凛冽的寒风和路途的险恶。
“爷爷,爷爷,你不是说这条路上有很多马匪吗?都走了这么这么远远的路了,我咋还没看着呢?”娇滴滴的声音跟小姑娘的不安分,格格不入。粉嫩的小手夸张地比划着,竭力证明所行路程何其不少。
长者捻着颌下髭须宠溺地笑,“呵呵,我们有这么多镖师护卫,一般的马匪哪敢轻撸虎须。”
小姑娘明显有点小失望,“爷爷骗人,你说我这次肯定能看到马匪的。你带这么多镖师,马匪都不敢来了。爷爷,你让镖师们都走好不好?”
“哈哈哈哈。”小姑娘的天真让老者不由放声大笑,“不骗人,不骗人。我是说一般的马匪不敢,但不一般的马匪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在哪里?”小姑娘在老者怀里立起身,东张西望。
似乎是因应小姑娘的期盼,突然,“嘀”一声长鸣盖过车马的喧嚣声,那是一支响箭划过半空。随即,“呜~呵~”,数百人一起低沉而带穿透力的呼喝声,和密集的马蹄声骤然传来。
呼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促,犹如狂风过隙,啸叫刺耳。马蹄声如鼓如雷,声声冲击着人的心脏。伴随着声音,两支疾奔的马队,分左右向商队包抄而来。黑色的骏骑,闪亮的长刀,滔天的杀气,如山崩,如飓风,如海潮,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不谙世事的小萝莉,岂知接下来的厮杀将是何等凶险和残酷,犹自兴高采烈,拍着柔嫩的小手兴奋地看戏,“真来了耶,真来了耶。爷爷,爷爷,他们就是你说的马匪吗?”
商队其他人当然不像小萝莉一样不明事理,一个个骇得面无人色,失声惊呼,“我的妈呀!大风盗!”“完了完了,怎么会遇上大风盗?”就连拉车的马匹,也一匹匹焦躁不安,不听调控。恐惧和慌乱瞬间弥漫整个商队。
好在领队经验丰富,镇定地指挥车队,强力控制惊马,紧张而迅速地向中间收缩,力争在马匪抵近之前,将车队围成一个圆圈,组阵御敌。
儒衫长者凝望片刻,也不敢让小萝莉看热闹了。不顾小萝莉的抗议和挣扎,抱住她嗞溜一下钻进马车里。
不一会,马匪汹涌而至。有人大声呼喊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大风过处,留财不留命。识相的,弃车逃命去吧。否则人财两失,死无全尸,空留家中子女孤苦伶仃,妻妾白白便宜别人。快点快点,胆敢延时片刻,勿怪风爷言之不预。”
“嗯?有古怪。”
稍远处的山头,耸立着几匹骏马,其中两马居前。左边洁白神骏上端坐的,是一位眼如寒星、面如冠玉的少年。少年名高远风,乃是这支悍匪的大当家。跟燕州的名不副实类似,高远风一副让女人都羡慕嫉妒恨的容颜,外加洒脱的洁白公子衫,哪有半点凶厉匪首的形象。
右边稍微落后一点的黝黑烈马上,是二当家关忠。他才符合人们想象中恶匪的标准,体型彪悍、满脸虬髯。然而正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包括凶悍的关忠在内,一众马匪对秀美的高远风无不既敬且畏。
高远风用马鞭指了指山下紧张、喧嚣,却不显杂乱的场景,“镖师队伍不上前迎敌,却有序地向后集中,似乎准备脱离商队,他们想干啥?更古怪的是,镖队和商队怎么都没有旗号?”
既为镖师,断然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哪怕明知不敌,也得死战到底。否则,必将影响自家镖局的信誉。对于镖局,信誉即生命,哪怕需要用人命来维护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失镖的巨额赔偿,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
至于旗号,是大型商行和镖局的必备之物。既是宣示自我实力的标志,也是给一路绿林人马的警示或招呼。旗号一出,胆敢打商队主意的匪盗就得掂量掂量,是否吃得下,吃下需要化多大代价,怕不怕镖局和商队接下来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