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宾客尽欢, 江采霜和江采青在后院八角石亭下,跟几个年轻小姑娘同饮梅子酒。
伯府人丁凋零, 府上连个姑娘小姐都没有, 只有于文彦一根独苗。与江采霜同桌而坐的都是伯府的亲戚。
旁边的小姑娘热情地招呼“霜儿妹妹怎么不喝可是这梅子酒不合口味”
江采霜羞赧地道“我不擅饮酒。”
“这是新酿的梅子酒,刚用酒炉温过,还热着呢, 你不妨尝尝”
盛情难却,江采霜只得浅尝了两口。
酒液甘甜清冽,入喉温和,并不辛辣,怪不得是京城少女最喜爱的酒。
不过江采霜还是不敢多喝, 怕自己酒量不佳, 喝多误事。
凉亭中不时传来女眷们的欢笑声,后来其他人玩起了飞花令, 江采霜赶紧躲到一边, 坐在美人靠上吹风, 倚着亭柱发呆,顺道醒醒酒。
夜风吹拂,微醺的脸颊逐渐降温。
前院酒过三巡,就快要散场的时候,江采霜忽然嗅到空气中存在着不寻常的气息。
她顿时精神一凛,残存的醉意迅速消散。
有妖气
江采霜整个人从美人靠上弹了起来,朝着新房而去。
江采青原本在和其他人一起玩耍, 注意到她的动静, 也连忙拂开身边人,跟在她身后离开。
宾客亲朋都在前院和隔壁园子的凉亭里,新房四下无人, 静悄悄的。
江采霜来到石阶前,摸出桃木剑拿在手中,试探地喊了声“采薇姐姐”
头顶的大红灯笼静谧燃烧,投下昏朦朦的阴影,罩在窗格贴的红色喜字上。
房中寂静无声,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江采霜怀中的捉妖星盘开始发烫,她催动桃木剑变大,徐徐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
屋中烛火晃动了一瞬,很快归于平静。
布置喜庆的新房内,身穿嫁衣的少女坐在床头,喜被上绣着大红鸳鸯戏水的图案。
“采薇姐姐”江采霜再次喊出声。
床头的少女始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的头耷拉得很厉害,脖子抻长,寻常人摆出这样的姿势不可能会舒服。
江采霜紧张地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纬纱,橱柜,桌椅,梳妆台最终定格在梳妆台上打开的盒子上。
那是个檀木锦盒,里面摆着珠光宝气的首饰,可吸引住江采霜视线的,是旁边的一片翠竹叶。
竹叶难道是那只螳螂妖卷土重来
江采霜立刻用法力催动捉妖星盘,石针快速转了几圈,剧烈颤动后,指向床头的方向。
见此,江采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正要施咒把藏在采薇姐姐身上的螳螂妖打出来,就见江采薇胸口一道白色光芒亮起,紧接着一只青影便被打了出来。与此同时,江采薇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那青影在半空中飞速掠过,裹挟着滚滚妖气,朝门外逃去。
门口刚好出现一道匆匆赶来的身影,正是江采青。
江采霜扶住姐姐跌落的身体,刚将她扶回床上,便看到青影直冲江采青而去。
她瞳孔骤缩,脱口而出“堂姐小心”
江采青刚踩上台阶,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过来,吓得惊叫一声,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江采霜安置好姐姐,连忙追出门。
只见江采青狼狈地趴在花圃边,发髻都散了一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采青姐姐,你没事吧”江采霜说话间,急忙朝她走去。
江采青仿佛没听到似的,眼睛只顾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地半趴在那里。
江采霜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那螳螂妖竟想借着最后的力量,附身于人。方才附身采薇姐姐不成,难道它又盯上了堂姐
“堂姐”江采霜这次唤她的时候,手心已经在暗暗聚集法力。
一旦发现采青姐姐被妖物夺舍,她会立刻出手把妖物给逼出来
这一次,江采青终于有了反应。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小脸吓得煞白,声音带着颤,“霜儿,我抓到它了。”
江采霜掌心的法力卸去,看向方才被江采青挡住的花草。
只见茂盛的草木间,一枚青铜叶凌厉射出,将螳螂妖死死地钉在地上。
江采霜心上悬的巨石落地,妖物还欲挣扎,被她一挥袖收进星盘。星盘光芒大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须臾归于平静。
伯府丛生翠竹,常年不见天光,本就形成了天然的聚阴阵,怪不得这妖物法力强横,难以对付。须得收入星盘中,好生净化它身上的邪气。
收服妖邪,姐妹两人回到喜房中。
“采薇姐姐没事吧”江采青关切地来到床边。
“放心,姐姐没事,只是受到了惊吓,一会儿便会醒来。”江采霜安慰道。
她在屋里大致走了一圈,从妖气判断出,那妖物应该是躲在箱笼里,被人抬进来的。
“这些嫁妆箱笼,可是从假山那条路被抬进来的”
江采青想了想,“正是呢。”
之前江采霜在竹林附近设下阵法,不过竹林和假山之间有连通的暗道,怪不得那螳螂妖能悄悄躲进箱笼中,而她手上的三清铃却没有反应。
“霜儿,我们先出去吧,免得待会儿采薇姐姐醒了不好解释。”
江采霜点点头,将打开的箱笼盖上,捡走了梳妆台上的那片翠竹叶。
临走前,她想起什么,又从身上摸了枚安魂玉,挂在姐姐胸口。
她们走后不久,江采薇扶额悠悠转醒。
方才吓昏过去之前,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妖怪,一只竹编的螳螂妖怪。那妖怪朝自己飞扑过来,经过烛台时,身后的影子庞然巨大,映满了整面墙。
她因此被吓得失去了意识,身躯陷入冰冷,不过迷迷蒙蒙间,感觉到胸前佩戴的东西散发出暖意,帮她驱散那妖物的寒冷。
紧接着,便是有人闯了进来,胸前灵玉自碎,迸发出一阵玄妙的力量,将身体里的妖邪给逼了出去。
是霜儿送她的安魂玉
想到这里,江采薇立刻摸向胸前的吊坠,可出乎意料的是,那枚温热的安魂玉还在。
可她的记忆里,安魂玉明明碎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霜儿来过,又救了她一命
江采薇不免想起,她从妹妹那借走的两本书。她在闲暇时翻看过了,里面用朱笔涂涂改改,密密麻麻地记满了错处,还有修正后的咒语和术法。
霜儿写得很认真,自成体系,就像确有其事似的。而她刚从江南被接回来的时候,也时常把“妖邪鬼怪”挂在嘴边。
娘亲觉着霜儿小孩子心性,只是闹着玩,从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江采薇却隐隐有种预感万一,霜儿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这世上当真有妖邪呢
门外,江采霜和堂姐躲在暗处,直到看到伯府婢女敲门,里面传来采薇姐姐的声音,才放心地离开。
江采青长舒了口气,“呼,还好我们走得及时,不然姐姐醒了,我们不好与她说。”
“我们不能跟采薇姐姐说实话吗”
“我怕采薇姐姐听了害怕,影响了今日的好心情。”
江采霜觉得有道理,转而想到另一件事,满脸认真地道“对了,采青姐姐,这次的妖物可是你亲手抓到的”
提起这个,江采青的兴奋劲又上来了,脸颊红扑扑的,手舞足蹈地说道“我当时看到妖怪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可是吓坏了呢,吓得腿都软了,后仰着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回忆起方才惊险,江采霜忙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江采青语气激动不减,“幸好在最后关头,我想起来宋公子给我的千叶杀,把妖怪给钉在了地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怕非常呢。”
江采青抚摸着绑在手臂上的机关,心底的雀跃和自豪难以言表。她平时那么害怕妖怪,这次居然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把螳螂妖给抓住了,这可是很大的进步。
或许从今往后,她也可以跟霜儿一起捉妖,可以帮上她的忙了。
从内院出去,迎面撞上了宋允萧兄妹俩。
“青青,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宋允萧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问道。
江采青正因为捉了妖心情好,这次便没与他计较称呼的问题。
“螳螂妖已经被我们收服,从今天开始,伯府再也不会有妖邪作祟了。”
“哟,那我们青青现在也是道长了失敬失敬,小的见过青青道长。”宋允萧嬉皮笑脸地拱手。
江采青被他臊得不轻,闹了个大红脸,“去去去,一边去。”
宋莺挽住江采青的胳膊,“咱们别理他。你跟我说说妖怪的事。”
江采霜没见到燕安谨,犹豫地捏了捏指尖,还是问了出口。
从密道里出来,他们两个人就分开了,也不知道燕世子后来去了何处。
宋允萧随口应道“你说谨安啊,他早就打道回府了。今晚不是那什么日子吗头七,头七是吧他得回家待着。”
宋莺听了一耳朵,柳眉挑起,嫌弃地骂道“呸呸呸,什么头七你能不能不要在大喜的日子,说这么晦气的话过了今夜是初七,不是头七。”
她有这么个蠢哥哥,梦里都得生气。
“哦对,初七初七。对了,白露道长,上次按照你的图纸,我回去又试了试,怎么那鸟儿还是飞不起来”
上次江采霜并没有告诉宋允萧最关键的部分,他自然没这么顺利就成功。
“你自己琢磨去,别老是骚扰江家妹妹。”宋莺一胳膊挽着一个,把江家姐妹俩都拉走了。
经他们兄妹俩一提醒,江采霜才想起来今天又是初七。
她听着宋莺和堂姐叽叽喳喳地议论今夜的事,想到宋公子喊燕世子也是称作“谨安”,便问了宋莺一个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莺其实对那人也有点发憷,下意识环顾了四周,带着忌惮,“虽然我哥哥与他是好友,但我与他接触并不多。不过名字还是知道的。”
“燕世子名讳,应当是燕安谨”
“我知道了。”江采霜抿了抿唇。
过了会儿,她跟堂姐说了声,便悄悄离开了。
江采霜再次来到定北王府。
门房一看是她,直接将人放了进来。
“书房重地,我等不得靠近,姑娘若是识得路,可自行前去。”
江采霜便顺着上次的路往里走,一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
她从咯吱咯吱的小木桥上跳下来,瞧见前头书房门大敞。
回想起上次燕世子所说的话,江采霜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燃着绮丽香甜的徘徊花香料,令人闻之迷醉。可书房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在。
江采霜环视一周,视线最终定格在窗棂上。
及顶的花梨木半窗大开,斜月映照进来,朦胧的银辉洒在一只漂亮的白狐身上。
那狐狸通体洁白如雪,没有一分杂色,只除了耳朵尖和尾巴尖透着绯色,像是落了樱花瓣在上头,又像是沾染了凡间的胭脂。
它安安静静地趴在窗上,蓬松的尾巴绕过来盖住大半边身子,似乎正在月色下酣睡。
江采霜屏住了呼吸,放轻步子,慢慢朝它走去。
白狐身畔落满了各色花瓣,有片山茶花瓣翩然落下,刚好落在白狐头顶,它似是觉得痒,动了动耳朵,将花瓣给抖了下去。
“好漂亮的小狐狸”江采霜满眼都是它毛茸茸的大尾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一碰到柔软的毛发,手指便陷了进去,比最柔软的棉花还要软和。
她轻轻抚摸它的尾巴,胸腔里被甜丝丝的满足感涨满,有种想将它抱进怀里的冲动。
以前她抱师姐家的猫,也是这样的感受。
江采霜正要将它从窗台上抱下来,白狐却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她伸手过来的瞬间,纵身一跃,从窗子跳了出去。
它灵巧地跃入花丛中,白色身影很快就藏在艳丽的徘徊花中,消失不见。
“呀”
花丛中可是生有密刺的。
江采霜担心它受伤,急忙从书房里跑了出去。
她来到院子里,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绯红花海,有些无从下脚。
江采霜只能站在廊下,拿着桃木剑在花丛里拨弄寻找,“小狐狸,小狐狸”
花丛中没传来任何回应,反倒是听见身后有人轻笑,气息声夹杂着愉悦,“道长在找什么”
江采霜闻声回头,可动作幅度太大,脚下不小心打滑了。她整个人朝着花圃跌去,眼看就要摔进花丛中。
徘徊花的花茎可是遍布尖刺的,这么摔下去
江采霜眼眸睁大,手臂胡乱在半空中挥舞,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要遭殃的时候,背后被人用硬硬的东西托举了一下,这才缓住下坠的势头,抱着廊柱站稳在花圃边。
低头一看,方才托她的是一柄玉扇,怪不得隔着衣衫都觉得凉。
顺着节骨分明的手向上看去,望进一双温柔多情的笑眼。
燕安谨将玉扇别在身后,含笑道“刚浇过水,地面湿滑,道长要小心些才是。”
他身上有很浓烈的徘徊花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尖。
江采霜有些窘迫地松开手,解释道“我、我方才看到一只白狐钻进了花丛,担心它受伤,所以过来看看。”
燕安谨温声开解“万物有灵,它们既然敢在花丛中穿行,自然有法子避免受伤。”
江采霜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方才她拿桃木剑拨弄了半天,的确没见到血迹或毛发,想来那狐狸有自己的法子躲避花刺。
江采霜这才发现自己和燕安谨之间的距离过近,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面前人的胸膛。
她不自在地往旁边躲避,却忘了旁边就是廊柱,不小心被柱子撞了一下肩膀。
江采霜“”脸上顿时更热了。
燕安谨看出她的不自然,桃花眸微挑,嗓音温柔道“道长可是有话要说”
江采霜瞥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来之前,见到了宋莺姐姐,跟她问了你的名字。”
燕安谨唇边笑弧扩大,说话间他的胸腔轻微震动,嗓音低沉且有磁性,“道长的意思是”
江采霜咬了咬嫣红的菱唇,“你并未用化名骗我,只要我去打听你的名字,很快就能知道,你和谨安是同一个人。”
谨安,燕安谨。
起表字如此不用心的人,怕是也只有他一个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名字和表字如此相像,他肯如实相告,便证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瞒她。
以他的聪慧城府,若真的想骗她,怎会让她轻易看穿
燕安谨宽大的绯色绣金袍袖坠下,缓缓向她作揖,“在下并非故意欺瞒道长,只是身份多有不便,所以才用谨安的身份与道长相识。在下本就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向道长禀明身份,只是”
“只是什么”
燕安谨语调悠慢,眸底笑意点点,“道长聪敏过人,在下尚未来得及找到恰当的机会,身份便被道长看破。”
江采霜平白又被他夸了一通,心情一跃而起,努力想要压制嘴角的弧度,可最后还是高高扬起。
“既如此,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江采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身负重伤,想得到菩提子来疗伤无可厚非。就算你是为了菩提子接近我,我也不怨你。”
她之前一直都是别扭气恼,却从来没有因此怨恨。
“师父教我论迹不论心,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你几次救我帮我都是事实。”江采霜认真地说道,“就算你没有救过我,也不是我的朋友,只要是个心性纯直的人,我都会帮你寻来这味药。更何况,你道法高深,若是治好了伤,能帮助更多的人。我相信师父知道了,也会同意把菩提子拿出来救人的。”
就算今天误会没解除,她还是会帮他找到菩提子来疗伤。只是并非出自朋友之谊,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的好人来对待,她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
只是既然误会解除,那他们还是朋友,找菩提子这件事便更要抓紧些了。
江采霜并不知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底的光亮有多么惊人。
燕安谨长睫垂下,嗓音里压着低叹,“道长才是这世间,最为纯直勇敢之人。”
江采霜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我最近炼出的养气丹,对你的伤势应当会有好处。”
她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来送药的。
燕安谨笑容带着暖意,“多谢道长。”
“待会儿我再给你施一次针,这次便不用贴符了。”
燕安谨心底微动,“敢问道长,小金符是如何贴在身上的”
“跟普通的黄符一样啊,”江采霜转身朝书房走去,“只要舔一下就可以贴在任何东西上面,遇水遇火都不会掉,除非用灵力才能取下。”
说罢,身后迟迟没传来回应。江采霜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燕安谨俊逸身形立在花树旁,神情若有所思。
结合方才说的小金符,江采霜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脸颊唰一下涨得通红,支吾道“你,你不会在想上次我帮你贴的小金符吧”
燕安谨桃花眸微弯,神情轻松带笑,“道长与在下,还真是心有灵犀。”
江采霜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被他当面戳穿,不知怎的,心里的不自在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天她就是将小金符那什么了一下,然后贴在他平坦的腰腹间。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昏黄的烛光下,男人结实白皙的胸膛,腹部壁垒分明的肌肉,触碰到的时候温润如玉,手感很有弹性。
她的脑子在想什么
江采霜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头顶涌去,脸颊霎时滚烫如火。她赶紧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我是修道之人,也是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分。上次只是为了救你,你别胡思乱想”江采霜红着脸,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语气透着慌乱,“快点进屋,脱衣服,我给你施针。”
想到待会儿要宽衣解带,燕安谨倒是半分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微微勾唇,煞有介事地应了句“遵命。”
书房里,层层幔帐如流金坠淌而下,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等江采霜为他施完针,月上中天,已是初七。
江采霜收起针包,正打算离开,却看上了满屋子浩如烟海的案情卷宗,颇想带回去一观。
见她望着那几排书架,燕安谨猜出几分,“道长想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