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燕某可不是在与你商量……(2 / 2)

江采霜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回过神,“啊”

“怎么了你从早晨起来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江采霜低头,喝了口甜丝丝的南瓜粥,“没什么。”

她只是没想到,这桩案子居然牵扯到了采薇姐姐。

昨日盘问完大夫,她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脑海中却一直惦记着那老大夫说的话,临近清晨才睡着。早上也一直在思索这件事,便显得魂不守舍的。

江采青只当她破案压力大,刚吃完早食,便拉着她来到窗边,“瞧,今天雨势就小了不少,水位也在慢慢下降。估摸着用完午膳,咱们就能离开望天楼了。”

毕竟望天楼原本就不是用于居住的酒楼,她们现在住的只是雅间而已,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想早点回到家。

“等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沐浴,再换上新衫裙,再饱餐一顿”说到这里,江采青嘟着嘴,“那个伯伯卖的花饽饽虽然好吃,但天天吃早已腻了,不想再继续吃了。”

江采霜出神地望向窗外的绵绵细雨,脑海中不知怎的却浮现出,采薇姐姐第一次吃花饽饽的情形。那饽饽当真这般好吃吗,竟让她不自觉双颊泪垂。

雅间门被敲响,宋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位妹妹,燕世子已经在安排人修栈桥了,你们可要去看看”

江采青忙不迭应道“好啊好啊,我在这楼里可是被憋坏了呢。”

于是三人便来到二楼,撑伞站在“回”字游廊下,身子探过栏杆往外看。

随着水位的下降,原本几乎被淹没的一楼,如今只剩一小半还淹在水中。工匠乘船而来,在及胸的水下修补栈道。

岸边陆陆续续派船来接,若是有等不及的,便交了船费先行离开。

伯府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来,江采霜一回头正好看到他们,“采薇姐姐,你们准备回府了吗”

江采薇正愁眉紧锁着,手心始终没离开自己的肚子。

方才她让小梅去喊霜儿,可却没找到人,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江采霜的声音。

江采薇悬着的心莫名一定,拂开于文彦的手,快走几步朝她走去,“霜儿,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啊”江采霜问。

江采薇欲言又止,探向她的耳边,以手掩唇,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今日起来,发现外门上贴的符纸破了。”

江采霜眼眸倏然睁大,“何时破的可有什么异样”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的,”江采薇摇了摇头,“似乎并未有什么异样。不过我这两天嗜睡,大部分时候都在睡梦中,所以也不太确定。”

“符纸上有没有烧焦的痕迹”

江采薇摇摇头,“没有烧过的痕迹。我把它斜着贴在门上,是从中间断开的。”

江采霜闻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怎么会没有焦痕

若是符纸沾到妖邪气息,里面封存的灵力便会无火自燃,定然会留下烧过的痕迹才对。

“是不是开门的时候,把符纸扯破了”

“可我们进出都是走内门,外门应当从未开过才对。”

江采薇面露愁容,“还有我的肚子摸起来凉极了,我还没敢同旁人说,想先来找你帮我看看。”

两人后面的对话,江采青和宋莺倒是听见了,二人默契地将江采霜和江采薇遮挡住。

江采霜先是探向姐姐的小腹,手心刚碰上去,便觉一阵透骨的凉意。

即便是隔着薄薄的衣衫,依然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寒意。

江采霜赶紧握住姐姐的手腕,凝神细听她的脉象。

听起来,脉象比前几日还要好,喜脉凝实,仿佛胎已坐稳,可以彻底放下心了。

可偏偏脉象越凝实,肚子却越凉。

江采霜左听右听,始终找不出脉象有哪里不对。

直到她在人群中,无意间瞥到周力,跛着脚扛着扁担,穿行在人群中叫卖。有人在他身边驻足,掀开棉布买走下面压着的饽饽。

江采霜忽然福至心灵,有了猜测。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二楼蓦地响起一阵骚动。

“快看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了什么东西”

“远远瞧着怎么像是一个人”

“不会是捞上来了一具尸体吧”

像她们姐妹三人一样,来廊下看修栈桥的人还有很多。所以栈桥那边一出现异样,人群便立刻炸开了锅,湖里打捞出尸体的消息,迅速便传了开来。

“薇儿,船就要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于文彦臂弯里挎着个小包袱,包袱布隐隐透出几分湿潮,边说话边朝她们这边走来。

只是人群骚乱,左推右搡,他被暂时拦住了去路。

江采霜眼也不眨地盯着于文彦,话却是对江采薇说的,“采薇姐姐,大夫给你开的药,一直都放在姐夫那里吗”

“是啊。”

于文彦朝她们那边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薇儿薇儿”

周围环境嘈杂,江采霜的头脑却奇迹般地冷静。

“姐姐,姐夫这次出门,带了几套换洗衣裳”

“两套吧,他不喜欢身上有酒味,打算宴饮之后更衣,便多带了一套。”另一套则是以防意外备用的。

于文彦看江采薇好像没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好挤进人群,朝她们走去,“薇儿,船要到了,再晚些我们就赶不上船了。”

江采霜捕捉到了于文彦的声音,却充耳不闻,只顾问江采薇,“我记得端阳那日,姐夫穿的是一套白衣,等我醒来和采青姐姐莺儿姐姐一起去找你,姐夫换上了蓝衣,可对”

“没错,当时他也被浪头打了个正着,衣服都湿了,所以才换下。”

“第一天夜里出事的时候,姐夫忙里忙外地找崔兴他穿的是青衣。”江采霜看得分明,那时姐夫几乎找遍了整栋望天楼,身上青衣淋得湿透。

可他应是睡梦中被人叫醒,匆忙便起身开门才对。

哪里来得及特意换衣服

况且,姐夫与崔兴素来不和,又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找他在崔兴昨夜活着回来的时候,姐夫居然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可能是因为他太过心虚,所以才刻意地表现,试图将自己从中摘开。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越是如此便越是显得可疑。

随着于文彦的靠近,江采霜眼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

她不能让这个人带走采薇姐姐。

说话间,于文彦已经穿过纷乱的人群,来到四人面前,他对江采薇伸出手,弯唇笑,“薇儿,我们走吧。”

他肩上挂着的小包袱,已经洇开更大一片湿意,像是随时都会滴出水似的。

回应他的,是江采霜展开双臂,挡在姐姐面前。

“我姐姐不能跟你走。”

于文彦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怎么了霜儿妹妹是不是跟薇儿闹小脾气了”

江采霜满眼防备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穿那套蓝色的衣服”

白衣被突然暴涨的湖水打湿,青衣在找人的时候被打湿。

若是没有其他原因,那他的蓝衣本该干爽,为何不穿反倒穿着阴干的白衣,平白堕了世家子弟的体面。

“那套衣服弄脏了,回去让人洗了再拿出来穿。”于文彦仿佛戴上了面具,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依旧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好了,你姐姐身子还没好全,我先带她坐船走。你们若是有什么小矛盾,回头去伯府说开了就”

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江采霜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她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木剑,快速一挥,于文彦肩头的包袱便被砍破,里面的衣服全部掉了出来。

江采霜手持木剑挡在姐姐面前。

地上,几套衣衫散落在地,不仅有江采薇的衣裳,还有于文彦的两套衣服。一套青衣潮湿,一套蓝衣湿透。

青衣是在所有人面前淋湿的,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挂在衣架上晾晒。

可蓝衣却不敢示于人前,只能暂时藏起来,等走的时候包在其他衣服里面,一起带走。

至于鞋履于文彦穿的本就是乌靴,不管是湿着还是干着,从外表看上去不会有什么分别,只有他自己清楚。

于文彦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阴鸷。

他猛然抬起眼,冷冰冰地看向江采霜。

江采霜分毫不惧,清亮的眸光直视他,嗓音掷地有声,“是你潜入崔兴的房间,欲将崔兴杀死,却没想到那时崔兴不在房中,反倒失手误杀了旁人。这套蓝衣,便是在你抛尸离开的时候被淋湿的。”

“什、什么”江采薇如遭雷击,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杀人

于文彦杀人了

怎么可能呢

“霜儿,这这是怎么回事”江采薇艰难地启唇,磕磕绊绊地问道。

她自然相信霜儿不会无凭无据地这样说。

可让她突然接受自己夫君是个杀人犯,她

“采薇姐姐,你不是说这两日嗜睡吗原因就在于,姐夫夜里私自给你加了药量。大夫开的那些安神药,本就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若是药量加倍,你便会睡得更加昏沉,连有人进出房间都不会知道。”

于文彦给采薇姐姐加了药量,所以他可以在夜里毫无顾忌地起身,去隔壁杀人,之后再从外门回来,擦干身上的水,换上新衣服。

只等悬镜司敲门,他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起身去开门就行了。

江采薇睡得格外沉,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就连她被带到侯府这边,也仍然昏睡不醒。

不过众人都以为她怀了身孕,便把这一点视作寻常,并未放在心上。

“胡言乱语,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从谁那里听说的这种天方夜谭你也相信”于文彦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

“你若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便把我姐姐的药交出来。大夫开了三日的药量,一共六服药,你现在能拿得出吗”江采霜逼问。

怕是一服药都拿不出来吧。

毕竟于文彦不止给采薇姐姐下药,还给崔兴房里送了一壶安眠汤。两碗汤加起来起码有三服药的药量,于文彦手里必然一点药都没有了。

他让小梅给崔兴煮的根本不是醒酒茶,而是采薇姐姐的药。小梅又不通药理,自然是主人让煎什么,她只管煎了送去便是。

只可惜崔兴色心大发,小梅为了自保,将铜壶丢了出去。水壶掉到地上,崔兴自然不会再喝里面的茶水,所以于文彦精心下的药并没有派上用场。

江采薇怔怔地望着于文彦,喃喃道“我今日早上的确未服药。因为你姐夫说,先回到府上,请更好的大夫看过再说”

“薇儿,你别听这丫头乱说话,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船已经到了,我们先回伯府。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赶紧回去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别给耽误了。”于文彦跨过地上散落的衣服,上前欲抓住江采薇的手臂。

江采薇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

她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有挣扎,有不解,也有痛苦和失望。

青梅竹马十数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人。

“薇儿”于文彦语气重了几分。

江采霜把采薇姐姐和眼前这个人隔开,江采青和宋莺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也选择一左一右站上前,三人一起护住江采薇。

江采霜大脑飞速转动,斩钉截铁道“你解释不清那套蓝衣为何湿透,也解释不清大夫给我姐姐开的药为何少了,再加上从没有人开过的外门,上面贴着的符纸却莫名从中断开这些足以证明你与俞金亮的死脱不了干系”

于文彦急赤白脸地辩解“什么俞金亮,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俞金亮便是被你误杀的那人,他夜里去崔兴的房间偷东西,被你当成崔兴给杀了。你杀他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他比崔兴肥胖许多,个子也没有崔兴高吗”

于文彦一时哑口无言。

江采霜说的这些,正好解除了让他一夜难眠的疑惑。

杀完人回到自己房间,他始终觉得,崔兴的体型跟平时不大对劲,而且两人打斗时,对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按照崔兴的性子,早就该破口大骂了才对。

不过悬镜司的人没多久便上来敲门,他只好迅速收拾好自己,起身过去开门。

而昨夜崔兴居然活着回来,更让他觉得无比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原来他当真杀错了人。

“悬镜司的人就在这里,你若主动向他们招认,说不定还能被宽大处理,能免了你的死罪。”这些都是江采霜从案宗里学到的技巧。

有时候案情已明,但缺乏直接证据,不足以彻底将其定罪,便能以此引诱犯人主动招认。

可于文彦多少也是官场之人,并未被她唬住。

他转瞬间便思考清楚了眼下的情形,有恃无恐地道“衣服不小心泡了水,本来就是湿的。你姐姐的药被我丢了,毕竟马上就要回去,会有医术更好的大夫给她看病,何必留着之前的药”

“至于你说的什么符纸,贴上去的时候一用力,不就从中间扯开了还有什么俞金亮,我根本不认识,他胖不胖,矮不矮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薇儿,你可不要听她这些小孩子的胡话,我看就是话本看多了,还以为自己是开封府大判官呢。”

江采霜听他这番狡辩,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你你说的才是无凭无据的胡话”

这分明是狡辩

可是这些都是间接佐证,俞金亮的尸体还未找到,一时也找不出其他更有力的证据来。

江采霜暗恼自己太鲁莽,情急之下如此草率地拆穿了他,反而让他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想出应对之语。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纷纷恭敬而惧怕地退让两边,似乎在给什么人让路。

燕安谨俊逸的身影徐徐而来,容颜如玉,嗓音低磁悦耳,“俞金亮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于公子,随在下走一趟”

这次他面对的不是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姑娘,而是凶名昭著,狠戾嗜杀的悬镜司。

于文彦如坠冰窖,嘴唇都在颤抖,“我,我要送家人回府,可否改日、改日再”

“于公子好像误会了,”燕安谨低眉浅笑,看似一副温柔好说话的模样,却是绵里藏针,暗藏杀机,“燕某可不是在与你商量。”

还不等于文彦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梁武林越便一左一右上前,将他双手反别在身后,用绳索紧紧缚住。

梁武粗声厉喝“将凶犯带走”,